沈翼：用血画图的设计师

　　“设计师可以分成4类：用手画的、用脑画的、用心画的和用血画的，我大部分时间就是用血画的。”在沈翼的办公室里，他如是说。

　　和很多海归不同，沈翼的嘴里很少蹦出外文；像很多西方人一样，沈翼习惯盯着你的眼睛说话。说到建筑，他激情澎湃，说到其他，激情好像瞬间溜走了大半，话也少了许多。

　　在搜索引擎中输入“沈翼”，会出现一大堆头衔：澳大利亚柏涛建筑设计有限公司（PTW）中国办事处首席代表；高级建筑、城市设计、规划师、景观设计师；国家游泳中心“水立方”前期夺标参与权设计师……“水立方”获得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主题奖后，有人称沈翼为“大师”。

　　今年41岁的沈翼说，他最喜欢、最在乎的称呼是“沈翼”。“‘大师’纯粹是别人叫着玩儿的，这容易让人以为我是算命的。我只希望作品能留给人们一些思索。”

　　和沈翼天南地北地神侃之后，你会想到一个词，那就是“神奇”。

　　“想都没想就出国了”

　　沈翼的父母都在清华大学工作，沈翼自幼和“清华”二字结了缘，清华附小、清华附中一路读下来。沈翼一直对建筑很感兴趣。“可长辈们说，建筑有一定的风险，不如学园林。我的一个长辈是有名的建筑师，曾因为一个设计紧张得患上了半身不遂……”1980年，沈翼考上了北京林业大学，学习园林规划。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北京市园林规划研究院工作。

　　从工作的第一天起，沈翼就梦想到耶鲁或者哈佛去读书，可真正出国却源于一个非常偶然的决定。“工作了两年之后，一个搞电影的干哥哥说让我跟他一起去澳大利亚，我想都没想就跟他去了。”

　　1987年初，沈翼到了澳大利亚，在建筑和园林事务所里工作。“生活艰辛，我白天在事务所工作，晚上到餐馆里做服务生。这让我了解了很多当地的情况，加快了我融入那个社会的速度。”

　　“后来澳大利亚出现了经济萧条，我就在1992年到澳大利亚的雷根特商贸学院学习商务，1993年又到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大学攻读建筑、规划学硕士。”

　　“留学的日子就是苦读的日子。出国前我视力很好，后来成了近视，那时一天要看好几本厚厚的英文书，睡觉的时间都很少……留学让我真正了解了现代建筑的含义，培养了我的严谨和责任心，这些对我今天事业的发展非常重要。”

　　“踏上中国的土地，腿就开始打哆嗦”

　　1993年，还在读书的沈翼进入了著名的菲利浦考克斯建筑事务所。1996年，沈翼成了PTW的一员。2001年，PTW在中国设立办事处，受公司指派，已是澳大利亚公民的沈翼回到中国发展。

　　“中国的发展轰轰烈烈，有挑战性，比较刺激。在澳大利亚是一个团队一起做项目，刚回中国时我要‘挑大梁’，一切都是自己来，谈判、设计、草拟合同……几乎每天都在奔跑中工作，一天至少工作16个小时，有时甚至是24个小时。那时压力很大，特疲劳，特紧张，每次下了飞机，一踏上中国的土地，腿就开始打哆嗦……”

　　较真儿的“工作狂”

　　在采访中，沈翼说得最多的一个词就是“拼命”。沈翼的一位同事说：“你要是说工作，24小时他什么时候都可以跟你谈，但你要说跟他一块儿吃个饭，难。”

　　沈翼知道，在同事眼里，自己是个十分较真儿的、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我这脑子，工作的事儿记得特清楚，别的一概记不住。建筑对我来说是信仰。工作是我的惟一，在生活上我放弃了很多，选择了一条别人看来很残酷的路。我活得是比较累，但这种累会带来乐趣。有得必有失，失得多才能得的多。”

　　做了20年设计师，出彩儿的作品无数，沈翼却说，没有哪次成功让他骄傲，没有哪件作品让他满意。“新的挑战不断出现，我希望自己做得更好。对过去我总是‘挑错儿’，只是觉得尽了心就好。”

　　“做530万平方米的深圳南油西部海滨新城总体规划时，有20多家公司在竞争，3家进行最后竞标，除了PTW之外，还有英国和美国的两个巨头。那时全是手绘，画了两天图，手累得几乎不能动，笔都画断了……后来我们赢了。宣布结果的时候，公司的人都很激动，有一个老建筑师激动得蹦着跳着跑过来跟我说话。同事们都奇怪地问我：‘沈，你怎么不笑？不高兴吗？’我只是觉得这么辛苦的工作总算完成了，所以比较平静。”

　　困境值得回忆

　　清晰地留在沈翼记忆中的，往往不是哪个成功的项目，而是每个项目带来的激情和困境。

　　“马来西亚100平方公里新城总体规划，是我进入菲利浦考克斯事务所后接的第一个项目，包括道路、工业园区、50万人口的安置等，非常复杂。如此大的项目，只有我在做图纸工作，所以我非常拼命。在向马来西亚政府汇报的前一天，专业景观公司做的景观设计仍不能让我们满意，我就说，我来试试。那天，我站在铺满了一面墙的巨大的图纸前，迅速设计。画稿不合适就扔，我扔了一地的纸……画了一天一夜。”

　　“在做这个设计的过程中，有一个1平方公里的邻里中心的设计，考克斯当时有意无意地说，希望我在25分钟内完成。我一下就懵了，怎么可能！脑子里一片空白，趴在桌子上整整15分钟，突然一下找到了感觉，用了10分钟就完成了。”

　　“向佛学大师找灵感”

　　现在，沈翼正经历着设计生涯中的最大挑战。

　　“以前的挑战很多，但主要是在挑战项目的难度、工程的造价、不同的观念。现在做的这个项目，是最需要挑战自己、战胜自己的时刻，因而也最难。”

　　“这是一个在洱海边的酒店休闲类项目，开发商希望它能达到纯净心灵的境界，通过空间、气氛和光线，让人回归到没有太多强烈欲望的平和自然的人生。我很困惑，这完全不同于以往的设计思路和境界，应该怎么挑战自己？从哪里入手进行挑战？我们经历了一个从初悟到彻悟的过程，和佛学大师座谈，读了很多人生观、世界观的书……还好，我们找到了感觉，通过不断地反思和否定，这种感觉在不断深化、更新。”

　　“归杰”箴言

　　说我“神奇”？“奇”是有点儿，我老有怪想法，设计是需要“奇”的，但“神”不“神”却不知道。

　　设计师要对人民负责，对土地负责，然后才是发挥创意。这个说起来很容易，做到很难。现在，中国的很多地方成了西方设计师的试验场，很多建筑师都在标新立异。我一直“痛斥”这种试验。建筑上的创新应该是“实践”而不是“试验”，因为在建筑上“试验”代价巨大，而“实践”是有理论和经验基础的。

　　很多中国设计师也想到外国去练兵，但去不成，因为外国有完备的规范。这是个整体问题，不是个体能解决的。如果大家都为了5斗米折腰，那就没有未来了。

　　在学习的背景上，海归有一定的优势，但如果学识浅薄，会迅速失去这种优势。没有学到真东西的海归，说得多做得少，还不如那些了解中国社会的、有实际工作经验的、更朴实更踏实的本土人才。

　　现在，中国提供给海归的机会很多。海归应该谦虚地打造自己，认真负责地工作，而不是用一点儿洋东西玩花招，否则会浪费很多人的时间和财力，也会给提供空间给他们的人带来风险。

　　——沈翼

　　同事眼里的沈翼

　　比较严厉，是个工作狂，工作是惟一能给他带来快乐的东西，为了设计的高质量不惜一切代价。

　　十分热爱设计，乐此不疲，情愿为此付出。不愿在休闲上花时间。

　　诚恳，直率，不谙事故。

　　身体力行，不是光说不练的老板。

　　喜欢做新鲜的事、困难的事。（来源：青年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