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市委书记的激情岁月

　　人民网记者 柳晓力

　　2001年冬，塞外青城呼和浩特市笼罩在风雪中。

　　一家特困户的被轻轻敲开，一位好心人从内蒙古商报上得知，因为没钱，这家的孩子面临辍学困境，特地送来1000元钱……

　　三年过去了，得到资助的孩子仍不知那位好心人是谁。

　　那位好心人，就是时任内蒙古自治区副主席的牛玉儒。

　　使 命

　　2003年4月10日，还未消除外出工作的疲劳，内蒙古自治区副主席牛玉儒就匆匆赴任呼和浩特市市委书记。行前，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对他寄予了厚望：呼市应发展得更快一些……经济总量、财政收入包括在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上，都应该在全区位列前茅……

　　到任三天，一向雷厉风行的牛玉儒就制定了到呼市四区调研、视察城建工作的详细计划。然而，这位新上任的市委书记迎来的却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考验。

　　4月15日，来势凶猛的非典疫情在呼和浩特市区蔓延。

　　为了打赢抗非典战役，办公室成了牛玉儒指挥所和住所。他吩咐身边工作人员李理，多备些矿泉水、方便面和咸菜，别忘了买一双拖鞋。

　　“小李，你就不用跟着我住办公室了，回家呆着。有事儿，我会电话与你联络。”牛玉儒知道李理有个温馨的小家。

　　那段日子里，牛玉儒多次前往医院慰问白衣战士。每次，他都主动与身穿防护服的医护人员热情握手。他对医护人员说：“在战争年代，人民子弟兵是我们最可爱的人，在和平年代的这场防治非典战役中，你们就是最可爱的人……”。面对不戴口罩的市委书记，医护人员十分感动。

　　非典期间，呼市一度出现抢购商品、哄抬物价现象。牛玉儒派人到呼市的各大超市摸底调查粮油等生活必须品的库存情况，得知全市大部分商店内的粮、油几乎被抢购一空时，他当即决策，政府拿出资金稳定局势。仅一天就把全市粮油价格降了下来，大大稳定了民心。

　　在抗非典的40多个日日夜夜里，牛玉儒没有踏过家门一次。他经常是一天只睡2、3个小时，有时靠安眠药才能休息。他多次深入到社区、医院、农村、学校，实地掌握防治非典的第一手材料。

　　非典终于被击退了，牛玉儒整整瘦了6斤。

　　牛玉儒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困难二字。

　　1996年底，牛玉儒从自治区政府秘书长调到包头市担任市长。包头，这个国家“一五”期间建设的老工业基地，正经历着两场“剧痛”1995年5月3日6.4级的地震给城市造成的破坏；国企发展滞后带来的下岗就业重压。

　　牛玉儒临危受命。

　　上任伊始，他一连数日冒着塞外的严寒深入厂矿、城区进行调研，揭开了包头城市建设和国企改革的序幕。

　　1997年元旦，牛玉儒向包头各族人民承诺：“我们要在重建家园、恢复和发展城市基础设施过程中，带动和促进相关产业的大发展。”

　　当时，曹家营和赵家营这两座都市里的村庄，横亘在包头市中心，是包头市旧城改造中的最大难题。

　　曹、赵两营的拆迁工作受到了重重阻力，不仅村民们故土难离，将损失2700百个商业网点带来的不小收益，有人甚至层层上访……

　　面对巨大的矛盾和压力，牛玉儒没有退却。

　　在市政府会议厅牛玉儒热情地接待了上访群众，耐心地听取了他们的意见。他说，“曹、赵两营的各项拆迁工作政府将做得入情入理，旧村拆迁后的城市规划和各项工程一律实行招标制，招商引资工作会尽快落实，政府一定会给全市各族人民一个满意的交待。”

　　在市委的领导下，牛玉儒团结、带领政府一班人仅用三个多月时间，就解决了包头三十多年没能解决的旧城改造中的老大难问题，拔地而起的高楼代替了破烂布不堪的村庄。

　　此后，“城市供水、道路通达、蓝天碧水绿地、安居工程和旧城改造”工作在包头全面展开。

　　5年的时间，牛玉儒率领包头市政府一班人，完成了包头市1400多万平方米的危房改造工作，超过了包头市建国以来46年居民住宅建筑面积的总量，切实解决了人民群众的安居问题。

　　在牛玉儒任包头市长期间，国企职工下岗、企业改造问题尤为显现。当时，包头的下岗职工占内蒙古自治区的一半。

　　面对以前所为有的社会问题，牛玉儒提出了力争三年使包头的大中型企业脱困，找准23家大中企业做为突破口，对包头市1.2万户中小企业改组改造，抓好经济建设的政府工作目标。

　　包头精胶厂是1960年建成的老国有企业，由于产品结构不合理，企业缺乏竞争力，濒临破产，上千名职工面临下岗困境。为此，牛玉儒落泪了。

　　“让能够救活企业的人去收购精胶厂。”牛玉儒说。

　　“当时，领导班子内部也出现了不同意见，阻力很大，为了使企业职工能够得到妥善安置，牛市长硬是顶着压力、冒着风险，果断拍板让东宝基团收购了企业。”

　　如今，重组后的东宝明胶公司如今成为包头市一个利税大户，是中国明胶行业的骨干企业。包头市副市长长程刚回忆往事仍清楚记得当年那悲壮的一幕。

　　情 怀

　　凡是与牛玉儒有过接触的人，都说，牛玉儒身上永远保持着旺盛的工作热情，对朋友、百姓的挚诚情怀。

　　有人这样写道：“这是一个多么优秀的蒙古族男人啊。我没听过他浑厚的蒙古长调，但见过他为朋友、为民众坦诚的胸怀；我没听过他蒙古语的铿锵音节，但见过他为朋友高高举过头顶的银盏……”

　　他像一团炽烈的火，总是激情燃烧。

　　从担任呼市市委书记的第一天起，牛玉儒就对市委一班人说，“执政为民不是一句空话，我们抓经济建设、抓城市建设，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提高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让他们享受到经济建设的成果……。”

　　牛玉儒的讲话激情澎湃，一下点燃在场的所有干部工作热情。

　　呼市市委副书记吴浩峰说起与牛玉儒见面的场景记忆犹新，“那一刻我的心都跟着他一起飞起来了。有这样的‘班长’带队，呼市的发展能不快吗？”

　　牛玉儒经常对呼市城建部门的同志说，当年4月份开工的城建工程，8月份必须完工。至少让老百姓在天冷之前有两个月时间享受到建设成果，这样才不愧对老百姓的血汗钱。

　　在呼市，改造过的每一条人行道都有牛玉儒的足迹，每一条人行道他亲自去验收，他说：“这样才能让市民们走得放心。”

　　翻开牛玉儒的工作日志，我们看到，牛玉儒到呼市工作仅493天，除去住院治病的三个月，他有200多天在外出差。2004年3月，他率队外出招商引资，5天内跑了5个城市，从南到北行程万余公里：

　　20日上午，从呼市出发，转机北京，到达成都。午饭后与企业负责人洽谈投资项目；

　　21日上午，飞往深圳，转车前往珠海。下午与有关企业会谈，晚饭后又返回深圳；

　　22日上午，在深圳与有关部门会谈。参观、考察企业，午饭后转机北京到银川。晚上10点考察银川的亮化工程；

　　23日上午，参观考察银川城市建设，与银川市领导座谈，午饭后乘车前往乌海市考察，连夜乘火车返呼市；

　　24日上午，向市委汇报这次出行的收获……。

　　除去住院的时间和在外出差的200多天，在半年多的时间里，牛玉儒乘坐的轿车和下乡用的越野车共计行程5万余公里，他跑遍了呼市的各旗县区。

　　近两年来，凡是到呼市投资办厂的客商无一不感受到这位市委书记的热情与坦诚。

　　为能让台湾建鼎集团的电子信息产业早日进驻呼市，拉动呼市电子信息产业的高速发展，牛玉儒今春曾三赴广东。他向建鼎集团总经理武沛曜先生讲呼市招商引资的政策、改革的变化和未来发展的潜力……终于使汉鼎光电（内蒙古）有限公司落户青城。

　　2004年6月16，牛玉儒已身患绝症，他强忍病痛专程赶回呼市参加汉鼎光电（内蒙古）有限公司开工奠基仪式，牛玉儒说：“一定要让汉鼎光电在呼市落地、生根、萌芽、茁壮……”

　　无论在包头还是在呼市，牛玉儒常说，“我不是市民的‘家长’，我是市民的勤务员，只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才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为了了解群众所想，解决群众所需，2000年10月18日，在牛玉儒的倡导下，一条为百姓服务的“12345”政府热线在包头市开通了。

　　家住东河区西阁外12楼的杨继先老人是政府热线的第一位收益者。因噪音污染不得安宁而上访两年的杨继先老人试着拨通了电话，没想到一天时间，噪音问题解决了。从不题词的牛玉儒专门为包头市政府热线写下：“要办，就一定办好。”

　　2000年春节前夕，牛玉儒带领市政府有关的负责人到包头电视机厂慰问下岗职工。来到一个姓韩女工家中，看着逼仄的小屋、破旧的家具，连台电视机也没有，牛玉儒的心情十分沉重。

　　“大家捐款给他们母子买台电视吧……”牛玉儒的声音哽咽了，他当即从口袋里拿出了500元钱交给当时的市政府秘书长程刚，在场的同志们也纷纷捐款。当晚，电视机就送来了，韩家母子抱着电视机痛哭失声。

　　考 验

　　从通辽市莫力庙乡党委书记到内蒙古自治区副主席，牛玉儒的职务越来越高，手里权力越来越大，他始终保持一个共产党员艰苦朴素、为人民服务的本色。

　　原包头市政府秘书长程刚清楚记得，牛玉儒在包头市工作期间，因公出差除了规定之外，从来没有多报销过一分钱。

　　牛玉儒外出招商引资，从不讲究吃住条件。每次外出洽谈生意、考察项目，他总是乘坐早上最早一趟班机出发。

　　一次，牛玉儒出差深圳。身边的工作人员为了让牛市长好好休息，方便接待客人，便提前按排了一家五星级宾馆住宿。

　　牛玉儒对这个按排很不高兴。他说：“不要讲这种排场，我们住旅馆的标准是，干净、安全。”第二天他们就换了一家二星级的宾馆。

　　吴浩峰说：“跟牛书记出差，经常顾不上吃喝，即便去吃饭，5、6个人花二、三十块钱是常事。”他经常带着身边的工作人员去最实惠的饺子馆或东北菜馆匆匆就餐。

　　没有骨气、正气，干起事来就没钢气。“干净”、干事是牛玉儒的工作准则，也是他选用干部的一个重要标准。”

　　牛玉儒多次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你们为我服务，我为人民服务，我们都是作服务工作的，不可以利用职务为自己考虑任何问题。

　　2001年，牛玉儒调到自治区担任副主席，身边工作人员刘彪很想随他一起到自治区工作，牛玉儒却对刘彪说“你还年轻，要争取到基层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锻炼，了解老百姓生活……”

　　牛玉儒只身赴任包头，离开时什么也没带走，留给包头的却是，一个城市的巨变。

　　牛玉儒一贯反对外出调研、考察工作时迎来送往，警车开道的那一套。

　　他不止一次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我们到基层调研，是去联系群众的，呼啦啦一帮人，老百姓看了会怎么想？这样做离老百姓远了。

　　几年前，牛玉儒的老父亲在给他的一封信中写到：“我从不担心你会犯什么错误，就担心你能不能永远地去为人民服务，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好官……”

　　在家人眼中牛玉儒是个“无情”的人，他的5个兄妹至今仍在通辽老家，两个妹妹和妹夫在几年前先后下岗。

　　1997年，小妹妹牛宇红的丈夫下岗了。妹妹曾多次请求在包头当市长的哥哥给丈夫按排个工作，可牛玉儒的回答是：“这事儿我不能管，下岗是全国性的普遍问题，你们要自己克服困难！”

　　在牛玉儒的老家通辽，亲戚朋友知道他当了大官，都找他办事。牛玉儒总是让人家高兴而来，扫兴而去。他说：“我手中的权力是人民给我的，不属于自己，我不能随便支配。”

　　难道牛玉儒心中真的没有亲情？

　　几十年过去了，牛玉儒始终难忘二叔对他的养育之恩。

　　牛玉儒7岁时，母亲突然病故，撇下他们兄妹6人。工作繁忙的父亲没有精力照顾他们，把牛玉儒送到了乡下的二叔家寄养了几年。

　　1995年，离家多年的牛玉儒第一次专程回通辽探亲，他骑着自行车在乡间土路上颠簸了三十多公里地去看望二叔。那时，牛玉儒已经担任内蒙古自治区政府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

　　2004年春节，牛玉儒最后一次到乡下看望了二叔。二叔家还是当年的老样子，牛玉儒盘腿坐在二叔家的土坑上，依然能找到儿时的感觉：白天帮二叔干农活，拾柴火、挖野菜；晚上，二婶在油灯下缝补十个的孩子衣裳，他凑着忽明忽暗的灯光写字、读书……。

　　童年的不幸，清贫的生活，铸就了牛玉儒朴素的情怀和坚韧的品格。

　　听说二叔家要盖新房子了，牛玉儒让妻子把身上带的三千元钱全部留下。

　　1998年春，二哥出差路过包头，牛玉儒忙得没时间陪二哥好好逛逛。二哥临走时，牛玉儒从刚刚领到的工资袋里抽出500元钱交给身边的工作人员刘彪，他说，“东北的面粉不太好，你帮我买5袋最好的面粉、5桶最好的色拉油，让二哥带回老家给兄妹们。”

　　忠 诚

　　谈到牛玉儒，内蒙古自治区党委书记储波深有感触：“勤政为民，鞠躬尽瘁”这八个字准确地概括了他的一生。”

　　2004年4月22日，身体极度不适的牛玉儒被身边的工作人员李理劝进内蒙古医院，检查发现结肠肿瘤肝转移。

　　此时，牛玉儒还不知道死神已经悄悄向他袭来，他埋怨李理和大夫让他在医院呆了一上午，耽误了太多的工作时间。

　　牛玉儒的病情受到自治区党委的高度重视，4月26日，他住进北京协和医院。

　　由于“五一”长假即到，医院决定“五一”后再给他手术，可牛玉儒不干，他和医院交涉坚持利用“五一”假期手术，这样不耽误他的工作时间。他的愿望是，手术后3天下地、7天拆线、15天争取回呼市工作。

　　他对妻子和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我不会有事的，我对呼市人民的承诺还没兑现，要干的事情还很多……”

　　牛玉儒的执著打动了大夫，医院终于同意5月3日进行手术。手术后3天，这位坚强的蒙古族汉子忍着疼痛走下病床，然而7天没能拆线，病魔终于将他束缚在病榻上。

　　病魔击垮了牛玉儒的身体，却不能击垮他的意志、击退他对工作的满腔热情。

　　妻子谢莉说：“玉儒就是这样的人，从来不会怜惜自己，就知道拼命的工作。他真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可机器也有停下来检修的时候啊。”

　　牛玉儒在包头任市长期间，有一段日子，他每晚都发高烧还尿血。妻子劝他去医院看一看，可他总说没时间，每天工作到很晚才回家，早晨起来吃两片止疼药，他就匆匆走向自己的工作岗位。

　　倒在病榻上，牛玉儒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呼市的发展和建设。每天，他不断的叫陪同在身边的工作人员打电话到呼市听取汇报，布置工作任务。

　　牛玉儒生病期间一直陪伴他的呼市市委秘书长兰恩华说：“牛书记第一次化疗后，两天内把呼市所有部门的负责同志找了个遍，询问各项工作进展情况。”

　　兰恩华作了粗粗统计，牛书记给呼市发改委、经贸委、城建委、统计局和商务局的负责同志打的电话就有100多个，每次都围绕呼市的经济建设问题。

　　在医院，牛玉儒的病房门总是敞开的。

　　不论谁来探望，他都说：“我没事儿”，他的话题只有一个：工作。

　　这是牛玉儒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日子：

　　6月11日，第一次化疗刚结束，牛玉儒就于当日下午六点半回到呼市。此时，牛玉儒经过手术和化疗体重已锐减26斤，腰围从2尺9缩到2尺3，1米76的个头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可是谁也没想到，第二天一早，牛玉儒拖着病体，以顽强的毅力检查了东河工程、呼伦路改扩建工程、火车站广场建设工程、新华广场改扩建工程；

　　6月30日，牛玉儒第二次回呼市，出席全市基层党组织庆祝“七一”大会；

　　7月16日，他最后一次返回呼市，参加市委召开九届六次全委会议，做了近三个小时的工作报告；

　　8月4日，牛玉儒病情恶化。他让李理拨通了主管经济工作的市委副书记吴浩峰的电话，布置了三项工作。一是，台湾汉鼎集团在呼市投资的光电厂的第二批招工问题，有困难市委、市政府一定要做好服务工作，不能影响明年2月份工厂的投产。二是，托克托电厂工业园区，在基础设施上一定要下大力气抓好，三是，呼市正在谈的一个大项目，引进南京SWT集团到呼市的洽谈情况；

　　8月6日，牛玉儒全身水肿，生命进入倒计时。他仍嘱咐身边的工作人员李理打电话报告自治区党委领导，他一定回呼市参加自治区党委中心小组学习活动，他对呼市的经济社会建设还有许多想法和建议；

　　8月8日，牛玉儒生命垂危。当呼和浩特市委副书记吴浩峰赶到北京看望他时，牛玉儒已经进入肝昏迷状态。

　　吴浩峰原本只想看一眼牛书记就走，可是牛玉儒一见老吴，就不让他离开，示意他汇报呼市经济工作。在吴浩峰汇报工作的短短20分钟时间里，牛玉儒就昏迷了数次。

　　8月14日， 牛玉儒走了。

　　51年的人生，对于有着火一般工作热情的牛玉儒来说，实在太短。

　　在牛玉儒眼中，群众利益无小事。面对生死关头他却说：“我没事”。这，是一个共产党人的光辉写照。

　　呼市的一位干部说：“我们入党时都面对党旗宣过誓，牛玉儒实现了自己对党的庄严承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牛玉儒属于这样一种人，死亡对他们来说似乎无可奈何。他的全部精神反映在他的工作中，贯穿于党的事业里。尽管他已经逝世，但知道他的人，与这个充满激情的人交往过，回忆起他来，就感到，他仿佛还活在人们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