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晚年发出光和热

　　章世鸿

　　人到晚年，往往被看作大好时光已过，悲剧降临。这种看法，我以为是一种短视。其实人到晚年，如身体健康、生活内容丰富，由于思想比年轻时趋向成熟和稳定，他所感受的生活意义也许超过青年时代。

　　我把目前的晚年生活看作是人生最美好的一段，为自己安排了很多事情，也有一定的计划，并尽力完成。

　　读书、思考、考察、写作，晚年生活的主旋律

　　读书、思考、考察、写作，成为我晚年生活的主旋律，我乐此不疲。

　　首先是读书，一辈子离不开书，求知的欲望到晚年反而更强烈，读书成为我生活中的重要内容。我的阅读内容很广，凡有些新思想的书都爱看。一般来说，我一个星期可以浏览两本书。读书应该力求面广，放弃书内一些不重要部分，不求读得完整，这样才能多读些书。如果在一本书上花太多时间，那么，这辈子你能读几本书？何况我们老人，时间不多了，因而要力争多快好省，多读些书。读到好书，推荐给老友共同欣赏。别人也会把好书推荐给我。

　　其次是写作，一辈子没有离开过笔，也习以为常。读书必有所获，于是就写笔记。我的随想录中相当多的感受来自书籍和报刊。先把我的原始想法如实记下，如内容尚可，则在适当的时候加工成文章。

　　因为要写体会，就不能不随时随地思索问题。有时在半夜睡醒时，大脑中也会冒出一些想法，甚至形成一段文字或一篇短文。我以为在夜深人静时，人平躺着，是思维最活跃也是最容易冒出新鲜思想的时刻。如果担心第二天起来后会忘掉，那最好是马上坐起来把这些原始思想记下来，我不少时候确是这样做的。我感到，越是能捕捉到自己的原始思想，记录下大脑中思想的闪光点，越能够写出质量较好的可读性较强的文字。

　　在晚年，我感到自己处于一生中思想特别活跃的时期。同过去当记者时为报纸写稿不大一样，这是一种比较超脱的个人的思考，写的时候感到自在和潇洒，许多东西是我在年轻时代写不出来的。所谓生活充实，我想，主要不是指物质生活，而是指自由思考带来的精神生活。

　　再次是考察，对我来说主要是指自费旅游。我每年都要出去旅游，也经常出国旅游。1996年去美国，1998年去西欧，2000年去俄罗斯，今年又去了埃及。此外还有国内旅游。即使在上海，我也经常乘车到郊区转转。上海郊区变化很快，日新月异，几年不去几乎不认识了。

　　每次旅游途中，我都记日记，回来后又写出游记，这是我写作的一个重要方面。每次出国可谓满载而归。为写出比较像样的游记，必须事先事后阅读大量有关书籍和资料，力求掌握更多间接材料。上世纪60年代，我在采访新闻界前辈范长江同志时，请教他写《西北行》通讯的经验。他说，写好一篇通讯，30％靠直接材料，70％靠间接材料，因而，他去大西北采访前天天跑图书馆，看了不少采访沿途各县城的县志、历史掌故及其他材料。

　　到目前，我一共出版了四本书：1990年刚过60岁，出版了《太平洋西岸新曙光》一书，对80年代上海改革开放的经验作了全方位的介绍，实际上是对我在上海10年记者工作的总结。从1999年到2003年，相继出版了《九十年代中国纪事》、《二十世纪反思》、《视野与思考》三本书。这三本书都是我离休后的新作，内容涉及中国现实各个侧面的热点问题。还包括对地下斗争和解放战争时期的回忆录。

　　古人说，人生难得一知己。而我通过我的书，获得了一大批知己，案头上有一大堆书友来信。因而，在晚年我并无孤独感，相反感到我的周围充满热气，充满老朋友和年轻朋友一片相互关怀之情。

　　交年轻朋友，丰富文娱生活

　　我很愿意同年轻人交朋友。我把我的书送给人民日报华东分社的每个年轻记者编辑，听取他们的意见。2003年6月，人民日报创刊55年周年，华东分社党委对党员干部进行社史教育，要我谈谈人民日报的优良传统。我以自己从业几十年的经验，和年青一代谈理想和信念。我也经常和一些年轻编辑交流业务经验和各种信息。老年生活同中青年生活比，有它的特殊的优势和长处。正因为如此，才能给予青年一定的影响。要清除两代人的鸿沟，从老年人来说，身教重于言教，并且要相互取长补短，共同前进。我写书正是起了这样一种桥梁作用。

　　此外，我的文娱活动是唱京戏和欣赏经典影视片。从爱看京剧到自己来演唱，算来已有五六十年了。上世纪50年代，人民日报工会成立一个业余京剧团，我是主要演员之一。唱京戏，是一种艺术爱好，也是一种健身活动，最大的好处是让“气”在全身上下贯通，并且增大肺活量，对心脏也是一种锻炼。我目前仍保存着我在1965年的演唱录音。这些录音经过“文革”仍安全无恙。除京剧外，我爱看经典影视片。现在音像市场上这类光盘很普及，价格也较便宜。以前没时间也没机会看，现在可以补上这一课了。

　　以上是我的离休生活实录，我只是想说明，晚年可以是人生中一个美好的阶段。我们要力争让自己活得更愉快，力争发出更多的光和热。不断提出新的追求，永远是推动我们进步的动力。

　　（作者为离休干部、全国老干部先进个人，原人民日报驻上海首席记者、高级记者）

　　《华东新闻》 (2004年11月25日 第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