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教授：不能单靠教育道德规范需外在保证(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1月25日09:51 人民网

中国人民大学博士生导师葛晨虹做客强国论坛

　　道德不是单纯靠教育出来的，但道德离不开教育

　　[幽默乐天兔子]：道德不是教育出来的，是养成的，怎么养成是我们该讨论的话题。

　　【葛晨虹】：我同意这位网友的意见，道德不是单纯靠教育出来的，但是道德也离不开教育。教育是一个方面，养成也是一个方面。

　　[坚定信念]：道德是如何定义的？道德的标准是什么？

　　【葛晨虹】：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简单的说，道德是一种我们生活当中的价值选择，表达社会的一种理性应当的概念。在这个意义上，道德不仅仅是对人们一种品质的要求，而且社会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像法律、经济、政治等方面都渗透了一种价值应当。比如说，法律是良法还是恶法？要看其中所包含的道德合理性如何。一种政策合理不合理，也要受道德的价值应当做判断去选择。

　　[直言了]：道德教育是个似是而非的东西，法律宪法教育才是正道。

　　【葛晨虹】：道德和法律都属于社会规范，但是发生作用的方式有所不同。法律是以底线的方式对人们提要求的，是用一种外在的、强制性的力量要求人们遵循规范。道德也有底线要求，但是它对人们的要求还有更多、更高的空间。它主要不是用外在强制的力量强迫人们去遵循道德规范，而是通过一种教育，内在的引导人们自觉自律的遵循规范。如果说法律给人们发出命令的方式是“你不能”的话，道德的话语方式是“你应当”，所以对于社会来讲，对于每个人来讲，教育应该是来自两方面的，既有法律强制方面的教育，也有来自道德的内在向上的引导教育。

　　[幽默乐天兔子]：讲卫生是一种公共道德，对随地吐痰的行为，教育和惩罚哪个更有效？

　　【葛晨虹】：应该说，两种教育方式并用是最有效的，单纯依靠哪一种方式都有它的缺陷。一方面要通过讲道理，教育他自觉地遵循公共道德规范，但是还要辅助奖惩这样一些措施手段。后者等于是通过社会管理，让他在惩罚当中“学会”遵守社会公德。

　　人，不能仅仅为了报酬而去工作

　　[全听半信]：讲道德，离不开规范，而讲规范，又不能离开社会认同。你认为现在社会认同的道德规范有哪些？

　　【葛晨虹】：道德规范很多，有些规范属于底线层次的规范，基本的道德要求，有一些规范属于比较高的境界的道德层次要求。我觉得一个社会当中，对大多数公民来讲，底线的基本公民道德要求都应该得到大家的认同。比如社会公德、职业道德，还有一些基本的家庭道德要求，都应该得到我们大家的认同。

　　[风火轮]：伦理和道德是什么关系？伦理在道德体系中处于什么地位？

　　【葛晨虹】：伦理和道德就概念而言，在传统文化中，伦理更多指一种关于“应当”的道理、理论；而道德主要是指内化于个体内心的道理和理论，在古文当中，“得”、“德”是相通的。道德，内得于己，就是德。在今天，实际上大家无论是学术研究还是生活观念当中，这两个概念通常在一个意义上使用。

　　[半杯清茶]：鲁迅先生说：“道德＝吃人”，您怎么理解？

　　【葛晨虹】：实际上鲁迅讲的道德，主要是指当时的封建道德，“三从四德”、“存天理，灭人欲”；封建道德是“以理杀人”。在这个意义上，鲁迅批判封建的道德是“吃人”的。我们今天的道德是完全不同于封建社会等级制度下的道德，所以今天的道德和封建“吃人”的道德完全不同的，它已经成为保证社会正常运转秩序的一种必要的调控手段。

　　[雕弓]：日本人的一般道德的标准是：不给别人添麻烦，我觉得很好。

　　【葛晨虹】：不给别人添麻烦，可能也不仅仅是日本人的道德标准，许多国家、许多民族的道德规范里面都有相关的道德要求。我觉得不给别人添麻烦，我同意这位网友的观点，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道德规范。在处理各种人际关系的时候，我们确实需要多一些他人意识，首先要做到不给别人添麻烦，必要的时候作出一点自我牺牲。这实际上就是要求我们在待人接物的时候，不要仅仅以个人为中心。

　　[科里廖夫]：您认为如何处理好追求经济利益与操守职业道德的关系。

　　【葛晨虹】：一方面，职业生活确实是我们获得经济利益的一种重要的手段。选择任何一项职业工作，不可能脱离经济利益的目的。但是我觉得，职业生活又不是完全建立在经济利益的基础之上。古人所讲的“执事敬，与人忠”里面，就包含了对职业道德超越经济利益的要求。所以，作为任何一个从业人员，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一方面是获得职业报酬的必须的要求。但是一个人仅仅为了获得报酬而去工作的话，他就很难真正做到敬职敬业。我觉得职业道德要求我们一方面要把职业工作当做一种生存手段去对待，但是，同时也要求我们把职业生活当做实现我们人生价值的一个重要的平台。

　　道德规范需要有外在保证

　　[爱党爱国爱集体]：我们已经制定了公民道德实施规范，但是如果有人不遵守道德要求，有什么惩罚措施没有？

　　【葛晨虹】：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道德规范确实本身不是动用强制惩罚的手段去实现的，但是道德规范的实施和人们对他的遵循，也确实需要有外在保证。事实上，法律在某种意义上，对道德规范的遵循就是在底线意义上的外在强制保证。在《公民道德实施建设纲要》当中，也明确提出了要把道德规范的实施和社会规范管理进一步的结合起来。通过社会的管理来强化促进人们对道德规范的遵循。法律规范和社会管理都可以看作是对道德规范的一种保障措施。

　　[行遍江南清丽地]：道德和法律这两种社会规范之间的关系如何？依法治国和以德治国矛不矛盾？

　　【葛晨虹】：应该说二者的关系形同“鸟之两翼”、“车之两轮”，对社会运转及其秩序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两个方面，都是对社会进行一种规范要求。但是，法律是以外在强制的方式发生作用；道德是一种内在引导的方式发生作用。在这个意义上，依法治国和以德治国是不矛盾的。一个社会单纯靠道德治理是不可能治理好的，但是单纯依靠法律治理也是有缺陷的。

　　[爱党爱国爱集体]：嘉宾认为有超越国家界限的人类共有的道德吗？我们应该怎样借鉴其他国家的做法呢？

　　【葛晨虹】：当然有超越国家界限的普遍道德要求，这就是学术界现在研究讨论的“普世伦理”的问题。每个民族、每个国家的文化特点和道德要求是有一些区别，但是，任何一个民族和国家的道德要求当中，都有一些表达人类共同理性的、共同愿望的规范要求。对我们来讲，在坚持自己的中华文化传统的道德要求的基础上，在实施符合我们今天有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的道德要求的基础上，也应该积极借鉴吸收其他国家我们所认可的道德要求和好的关于道德建设方面的好的做法。

　　[神光之剑]：社会公平与社会道德的关系是什么？

　　【葛晨虹】：严格意义上说，社会的道德首先应该维护社会的公平。道德是讲“应当的”，社会的公平是最大的“应当”。比方说，市场经济诉诸的是效益手段，多劳多得是符合市场经济原则的；但道德要考虑社会的公平问题。那么，我们社会的政策、法律在维护人们正当获得利益、权利的同时，还主张要维护保护弱势群体的利益。我们社会所实行的先富与共同富裕的这样一个基本政策，其中就表达了道德对社会公平的一种要求。

　　[映洁]：道德建设与个性自由如何协调？

　　【葛晨虹】：道德并不绝对地干涉人们的个性自由，如果说有干涉，也仅仅是干涉那些破坏社会和谐、损人利己的个性自由。所以，我们今天的道德建设，一方面会对人们提出不同层次的道德要求，对广大的社会公民来讲，提出底线层次的道德要求，只要在不违背底线要求的前提下，我们可以充分的发挥我们自己的个性自由。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的个性自由是以不破坏社会秩序、不损人利己为界限的。

　　完善的社会管理环境，绝对有利于人们道德素质的养成

　　[里非]：教育人民要有道德，谁有这个资格？

　　【葛晨虹】：这实际上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在传统社会，帝王凭着王权来叫人们怎么做，在今天这样一个民主的时代和社会，确实不存在谁比谁更高明，谁比谁更有权力叫别人怎么做。但从另一方面看，道德教育并不是一些人教育另一些人，道德规范要求实质上表达的是一种社会理性和共同意志，而不是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想法和旨意。社会理性和共同意志一经形成，就必须通过某种方式表达出来，传递下去。不管实施道德教育的人是哪些，事实上他只是在传递、表达社会共同的道德理性要求。在这里不存在谁有资格，谁没有资格的问题，而是一种社会的职业分工。就像法律，一经制定，就必须由一定的法律工作者去实施、去完成。道德教育者，实际上完成的是社会赋予他们的职责。

　　[我是开心果]：目前公民部分人士的诚信缺失，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建立一整套诚信的评价体制。

　　【葛晨虹】：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补充一点，可能不仅仅是一个评价体制的问题，还有管理机制的问题。

　　[行遍江南清丽地]：当今中国究竟是法制启蒙重要还是道德教育重要？

　　【葛晨虹】：我觉得不要把二者区分开来去对待。在某种意义上，法制的教育也离不开道德的教育，一个没有起码德性的人，也不可能真正自觉地遵守好法律。所以，很多问题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所以，我想我们不要简单地去说法制启蒙重要还是道德教育重要，进行二者的同步教育可能是最重要的。

　　[白云黑土]：您是否认为现在的道德水准比以前下滑？

　　【葛晨虹】：我想不能在绝对意义上谈下滑问题。对于我们今天的社会现实道德水准而言，有些道德方面是进步了，有些方面是下滑了。

　　[中华是我亲爱的家]：请问嘉宾：在当前道德建设上，一些人甚至高级干部，存在着说一套、做一套的现象，您是怎样看待这种现象?

　　【葛晨虹】：我同意你的说法，现在确实存在着说一套做一套的现象。两套面具，甚至是两种话语系统，我很不喜欢，但这个问题确实是一个需要长期的甚至需要一个历史的过程去解决。它和我们几千年的历史和传统文化有关系，也和我们很多年来的一些社会问题相联系，在短时间内，在你我之间是一个解决不了的问题。但是，好在现在的社会发展，使得你我和更多的人对这种现象很反感。而且，有一点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我觉得，现在社会上说一套、做一套的现象毕竟比过去前些年要好一些。一方面，我们每个人尽可能地从自己做起，当然全社会的改变也只能在更长的过程当中去实现。

　　[行遍江南清丽地]：你同不同意这句话，良好的法治环境有利于人们养成高尚的道德风气。

　　【葛晨虹】：我非常同意你的说法，所以我们现在在进行道德教育的时候，也在着力于法制建设和社会管理的完善。法治的环境，一个完善的社会管理环境，绝对有利于人们道德素质的养成。

　　公务员应该是最关键的一个道德建设人群

　　[西风客]：你是否认为现在的道德教育形式大于内容？

　　【葛晨虹】：我可能没有准确理解你这个问题的意思，是不是说道德教育有点空？如果是这个意思，我也有同感。道德教育不能仅仅像很多人所理解的，就是通过说教来实现，或者说道德教育是学校的主要任务。现在大家也在讲，“5＋2＝0”，就是五天的学校教育，加两天的家庭社会教育，道德教育的效果就完全被抵消了。我现在也在想，如果我们的道德教育仅仅是靠正面的说教，肯定是不能收到很好的效果的。道德教育应该是一个全方位的、立体的系统工程。家庭的熏陶和感染，还有社会环境的“教育”也应该同时起作用。在某种意义上，生活中的养成教育可能比传统观念中的说教教育更有意义。

　　[五十岁的派出所所长]：大学里有“道德考评”，道德修养真的能评出来？

　　【葛晨虹】：道德考评通过一些考评指标，比方说一些信用档案、信用记录去考察大学生的道德素质状况，应该说有一定的作用。当然，一个人的道德修养真正的能够客观地考评出来，首先依赖于这个考评的手段和指标体系的科学性和合理性。现在很多大学和一些相关部门开始启动一些考评的机制，这都是一些非常好的促进人们道德成长的一些措施。当然目前看来，简单的用一项、两项道德指标考察一个人，不可能得出真正的、全面的素质测评。

　　[强国一派]：向嘉宾请教何谓亚文化？你怎样看待亚文化的渗透对传统道德、价值观造成的冲击？

　　【葛晨虹】：亚文化主要指一种群体文化，相对于社会普遍的主流文化而言，比方说，一个大学可能会形成一些自己独特的校园文化，这个校园文化对于个体来说就是一种亚文化。亚文化往往是一些独特的观念、独特的价值观的生长平台，在这个意义上，它对传统的道德价值观可能会形成一些或大或小的冲击。但是任何一个亚文化，它只要存在于、生长于我们这个社会的大背景、大基础之上，它就不可能完全游离于我们的社会文化。如果一个亚文化在整体上和我们的社会普遍的主流文化完全相违背，包括和我们的法律道德所体现出的文化理念和文化精神相违背，事实上它也不可能长久地存在下去。

　　[风火轮]：嘉宾认为应该如何加强行业道德，特别是政府公务员队伍的职业道德建设？

　　【葛晨虹】：行业道德建设，确实是我们社会道德建设的一个基础性的工程。各行各业如果都做好职业道德建设了，那么，社会道德建设就有了一个非常好的基础。但是行业道德建设不能仅仅停留在墙面上、一些文字上。也就是说，一方面要在各行各业实行职业道德教育，但同时必须还要有必要的保障措施，即通过制度的管理的手段去保证职业道德的实施。或者换句话说，把职业道德要求渗透在行业的制度和管理当中。对政府公务员的职业道德建设来说也是如此。一方面要通过各种手段要求公务员自觉、自律地践行职业道德，但同时一定要有强有力的制度、机制来保证公务员遵循职业规范。

　　[于樵]：道德建设的关键人群是什么？如果只是教育老百姓，会不会成为新的愚民工程？

　　【葛晨虹】：道德建设是针对全体社会公民的，不可能、也不应当仅仅针对老百姓。如果说要有关键人群的话，我觉得政府公务员应该是最关键的一个道德建设人群。

　　【葛晨虹】：今天看到了很多网友提的问题，有许多都是非常好、非常深刻的问题。我跟大家的沟通，因为时间关系，也很有限，很高兴大家和我一样也关注社会的道德现象和道德建设，今天跟大家的聊天也很愉快，谢谢大家！

中国人民大学博士生导师葛晨虹做客强国论坛

人大教授：不能单靠教育 道德规范需外在保证(组图)

人大教授：不能单靠教育道德规范需外在保证(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