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天八夜(组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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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1月28日18:52 贵州日报 | ||||||
金黔在线讯讯 流火七月,本报武警记者站记者只身远赴采访一线,历八天八夜的艰难险阻,与担任押钞重任的武警官兵作了一次零距离接触,为读者朋友奉献出这篇独家报道…… 十瓶矿泉水,二十根火腿肠 两箱方便面 一节塞满巨额钞票 和武警的闷罐车厢没厕所 没通风口 一个押钞兵肚子拉得厉害 火车在前行 七月如火,七月流火 蒸笼一样的车厢 烤鸭一样的士兵 押钞队长躺在钱箱上 倒冬天的故事给战士解渴 火车在前行 十五公里的铁轨上 一个押钞兵跌跌撞撞 飞奔着追赶 那方流动的“阵地” 解放鞋穿了 结实的脚烂了,血在流…… 火车在前行 黄金,白银,现钞 冬冷夏热的火车皮 还有铁汉、钢枪 和一双双疲惫而警惕的眼睛 八天八夜,简简单单的日子 简简单单的行程 却有不简单的责任 不简单的事和人 请关注本期—《八天八夜》 凭着本身的武警身份,记者有机会作为战斗员申请参加了这次押钞重任。一路上的艰辛与快乐铭记在心,有一种冲动,不吐不快。 二○○四年七月二十六日 夜晚。开往某省的火车。银行和武警组成的押运小分队,共同前往执行这次押钞任务。 武警方带队的是副中队长廖凯中尉,另有卫生员张松和五班战士吴同等。 和所有的战斗经历一样,他们分头在准备着背包、洗漱工具,领取枪械、必备药品等。 晚饭过后,就要出发了,有着多次押钞经历的副大队长郑庆和放心不下,从生活用具到“第二生命”————枪的维护都进行了认真的检查,确认完好后脸上才露出一丝微笑。 像是一次出征,全中队所有干部战士都出来送行,一声声祝福和一双双有力的手握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火车准时出发。刚起动,廖副队长就给我讲了一个关于枪的故事。 那是5年前的一个秋天,中队司务长陈应龙带两名战士北上京城。列车驶进北京火车站是深夜12点。第一次到首都,他们的心情格外激动。刚下火车就遇到一件棘手事,3个人都荷枪实弹,总得先把枪安全放好。枪弹寄存的要求可严了,验持枪证、警官证、枪号、数量等,认认真真。他们没有忘记职业习惯,始终呈“前三角队形”行进,不知不觉到了天安门广场。谁知才几分钟,几辆警车响着警报朝他们“包抄”过来,原来他们的行动早已进入了天安门广场的监控视线。陈应龙司务长赶紧抄起半生不熟的“贵普话”:“我们是武警贵州总队的,初次出差到北京,现在正在找巡警帮我们想法把枪存放一下。”一边解释,一边出示持枪证。误会消除后,干警们友好地带他们到附近的公安机关办理了存枪手续,一场虚惊。 这个故事久远了。我也知道正是这一个个久远的故事串起了押钞兵们鲜为人知的工作、生活经历。 二○○四年七月二十七日下午 列车驶过秦岭来到这座神秘的古城。带队的廖副队长已是第三次到这里,其它战士有的是第一次来。一下火车就感到热浪迎面扑来。宾馆里的空调吹了一晚上,吴同感冒了。记者在宾馆陪他时,听他讲起一位班长的亲身经历。 班长叫高波,贵州人,一米七八的个子。高波那次押钞是前年12月的事。火车启动前,他赶紧在站台上购置了两箱方便面、10瓶矿泉水、20根火腿肠,包装后快乐地塞进车箱。谁知,那火腿肠已霉变,高波吃下去几个小时肚子就闹腾开了。闷罐车上没厕所,屎尿只能拉在预备的塑料袋里,一天要拉10多次。车箱里空间小,几个人呆在里面,空气污浊,人憋得难受。塑料袋用完了,报纸用完了,有战友出主意解在脸盆里,然后倒出去。晚上车一停就蹲在铁轨边拉。车上的人都提心吊胆,一怕火车开,二怕执勤目标受威胁。整个车厢臭熏熏的,新战士小王刚吃的方便面一下肚就吐了出来…… 一路上死去活来地折腾了6天5夜。车到贵阳站,接车的指导员韦政看见这位身强力壮的班长瘦得像根柴棍,一下子哭了。高波被战友们拥着,不知什么时候也昏迷了,苏醒后,眼泪一个劲地往外涌…… 那次出差的折磨,高波想起就后怕。可不久,他又领了任务,知道消息后他头都大了。高波是班长、党员,他的回答铿锵有力:“坚决完成任务!” 这次出差就他和一名新战士,列车在路上时走时停,4天4夜后到了某地车站。这时他们已经两天没见开水了,一直靠矿泉水泡方便面、冲面包。车刚进站,高波就和地方上的保卫人员老陈一起下车打开水。原以为火车在这样的大站要停上几分钟,谁知一分钟不到火车就开动了。高波丢掉开水瓶就朝火车追去。着急的铁路指挥员用对讲机呼通下一个车站,火车终于在到站后停靠了3分钟。两站15公里的距离,一名不能放弃“阵地”的战士与高速行驶的火车赛着长跑。他以最快的速度穿过4个又黑又长的隧道,在下一站追上了列车。在那次赛跑中他摔了7跤,踝关节处被铁轨撞了上百次,崭新的解放鞋被铁钉穿了6个洞,双脚鲜血淋淋…… 二○○四年七月二十九日 上级通知,明天就要押着成千上亿的人民币出发了。 记者与廖副队长同住一室,已是深夜,他仍辗转难眠:“不知怎么搞的,越是这种时候我越睡不着。” “你经历过危险吗?”记者问。 “没有,但我的排长经历过。”廖凯打开话匣子。 那年9月,从军校毕业刚走马上任的少尉排长朱文带领炊事班长宋鹏从西安押钞回来。火车带着长鸣抵达四川安康站,天色已晚,车窗外黑乎乎的。正在这时,几个穿着短衣短裤的青年,一人提着一瓶啤酒偏偏倒倒朝他们驻守的车箱走来。司务长见状,赶紧叫宋鹏将铁窗关严实。“砰!”清脆的关门声惊动了一个醉汉,一阵叫骂声传来:“妈的,是什么人不给老子面子?兄弟们上去看一下,装的他妈什么货?” 话音刚落,几个醉汉就在车厢下用石头和酒瓶猛敲车门。官兵没有理会,任凭他们酒醉发泄。可几个醉汉非要弄个究竟。一个瘦高个青年爬上车顶,从一个透气孔向里面探视,满口污言秽语。这时,朱文和宋鹏把子弹推上膛去,静观事态。官兵们想:只要不对国家财产和个人生命构成威胁,由他们去吧。几分钟后,火车开动了,几个醉汉连滚带爬地跑开了,还把手中的酒瓶砸向车厢。 二○○四年七月三十日十六时 银行的同志办理完交接手续后,我们就上车了。有经验的同志告诉我,这次押了27.5亿人民币。 上千箱人民币整整齐齐码放在一起,留给我们的空间不大,名副其实的“闷罐车之旅”。出发时,西安的气温38.2度,而车厢内早已攀升到了40多度。 “哎,这简直就是桑拿里的干蒸房。”银行一位同志风趣地说。 记者汗流如注,不到10分,内衣内裤全被汗水湿透,作训外衣上, “汗地图”爬满了背。 “这该死的设计者为何不设计通风口啊?”记者问。 “出于安全呗!”不知是谁补了一句。 上完车,廖副队长就带领战士把携带的垫褥铺在钱箱上,卫生员花40块钱买了床竹席铺在垫褥上,受到大家青睐。 烈日暴晒下的闷罐车顶如烧烫的水,隔着十厘米左右都能感受到高温的“威猛”。1.72米的廖副队长坐在铺上,头顶距车顶正好10厘米,就算平躺在铺上,距顶也不到50厘米。廖副队长是个有心人,他讲的一个关于冬天的故事,让我们一下子感受到了凉意: 那次是去沈阳出差,寒风不停地抽打着奔驰的列车。南方的士兵到了沈阳简直是叫门不敢出,话不敢说。仅一个晚上,三班副班长李春林的脸和手就开裂了。火车像一条将要冻坏的蟒蛇挣扎着向温暖的南方水域游去,从窗缝挤进来的冷风把车厢内的温度一个劲地往下降。开着开着,一个急刹车,堆放在车厢顶部的一件角票箱摔下后当场砸碎,新钞票像雪片一样飘散开去。说时迟那时快,李春林一个箭步扑过去,用大衣压住散开的钱,生怕有一张被风带出窗外。几十张没捂住的钞票顺风飞舞,几名战士和保卫员像扑打蚊虫一样,奋战了40分钟才将所有的纸币一张不差地“捉进”纸袋。 二○○四年七月三十一日 吴同还在不停地揪着鼻子,时而还伴有咳嗽。记者主动给他顶班,他说,这不算什么,去年“非典”期间发生在杜文科身上的事才叫勇敢。 他说的是去年4月16日中队奉命到西安押钞的事。当时“非典”肆虐,高达400个亿的押运任务尤显重大。指导员齐志臣亲自带队,排长张海涛、班长杜文科等精兵强将组成的小分队一同前往。第二天天刚亮,车厢里传出杜文科剧烈的咳嗽声。齐指导员伸手一摸,小杜的额头滚烫。出发前时间太紧,忘了带专用药箱,躺在地板上的小杜强装笑脸叫指导员放心。列车到达成都站时,小杜的病情似乎有了一丝好转。齐指导员想送他到当地医院治疗,小杜坚决反对。过了两天,小杜身上长起了麻疹。齐指导员准备强行让小杜下车治疗,他再次对指导员说:“指导员,别为我担心,我会挺过去的。”直到整个任务顺利结束,小杜才住进医院。 火车时走时停。有一件最能反映押钞兵生活的事,尽管主人翁几次央求我不要说出来,我答应他即使写出来也不提名。 火车刚进入重庆站,“某同志”就想大便。按规定,押钞车在人流量大的站停靠时,所有押钞人员不得离开岗位,所以他也就一直憋着。20多分钟后,火车终于起动了,该同志实在要解难,只好把后车门推开。他解开裤子,手拉护栏,脚蹲车板,臀部翘起开始大便。为防不测,在他解大便时,一位同志抓住他的衣服。行进中的火车拖出的风,在车的最后行成回转,没有透气孔的车厢里,奇臭无比!突然,“哐啷”一声,一个急刹车,火车在一个小站上停了下来。这位同志屁股还未来得及擦拭就赶紧扣上了裤子。也就是这个笑话,冲淡了酷暑中难熬的时光。 二○○四年八月一日 今天是建军节,廖凯一大早就把大家叫醒:“起来、起来,大家一起唱首歌,算过节了。”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歌声在闷罐车里回荡。唱完后,张松给我讲了个关于过节的故事。 去年中秋节前夜,中队接受了押运白银的任务。两车皮从全省各地收集起来的碎、散银子装在一个个木箱里。一路颠簸,白花花的银子铺得车厢内到处都是。两天两夜,战士们抱着枪,吃在银子上,睡在银子上,始终没让白银差一分一毫。上车前中队干部给战士们准备了月饼,带队的班长打电话向中队报平安:“我们不遗憾,中秋节晚上,我们从不同的角度看到了月亮的美,好不惬 二○○四年八月二日 明天就要到贵阳了,廖凯还是起了个大早,在写着什么,我问他,他说写日记。“能看看吗?”我问。 “不!”他拒绝了。 在记者的纠缠下,他终于同意我读他准许的部分。于是,我大致记下了这部分。 5月19日 晴 成都的清晨比我想象的要凉得多。两天两夜的风雨兼程,人已经很疲惫了,但一触摸到“第二生命”,总是不敢放松警惕。大脑里只有“哐啷,哐啷”的轰鸣声。听说,如果机会好的话,每到一处都有两三天的休息时间,但愿我能碰上好运气,我在祈祷。谁知,保卫外通知:50分钟后出发。 5月20日 暴热 5月的成都,夏天的炙烤来得最快。不知咋搞的,火车时走时停,上车到现在已经10个小时了,才走100多公里。车厢内闷死啦!我们带着被子,只能轮流休息。汗水一个劲往眼里钻,尘土在我们的眼角堆成一条条黑线,我觉得我们都成采煤的工人了。购买的所有面包都干裂得不能吃了,火腿肠在长时间的高温下也开始变质。我想把它们都扔掉,一班长说不忙,看到什么地方能买到吃的东西再说。时走时停的火车在雷阵雨之后引来好多苍蝇,轰炸机般的声音在耳边响个不停。吃了一节火腿肠,肚子拉稀5次,那滋味实在让人受不了。 5月24日 晴 昨天,我又没写日记。今天仍打不起精神,我们都快“弹尽粮绝”了。中午时分,银行的同志送来11个香蕉和一只烤鸡。 那是只烤得焦黄的熟鸡,我不知哪来的劲,提过鸡用力一掰,“叭”一声,就将鸡的一只大腿扯下递给一班长。一班长开玩笑说:“领导,你先吃,这几天让你受累了,你再不进食恐怕就回不到贵阳了。”另几名战士也附和着。 我贪婪地抓起了鸡腿,狼吞虎咽地吃开了。吃下鸡腿,本能地又把手伸向了那只烤鸡,一班长止住我说:“副指导员别贪了,留着点,否则明天就喝西北风!” 5月26日 晴 火车从凌晨4点一直停了10多个小时,急得我们团团转。 11点40分,一班长说:“廖副队长该吃东西了!”我掀开盖在脸上的报纸,正要伸手去拿昨天吃剩的那只烤鸡,一盘花花绿绿的东西跃入眼中,我揉揉眼皮,定睛一看:天哪,那只鸡早已不见了,一条大花蛇盘在脸盆中!一班长眼疾手快,提起枪托用力一砸,那条花蛇当即解决在脸盆里。见我惊魂未定,他说:“怕什么,以前在押运中还遇见蛇、蚂蚁和成群的蜜蜂在车厢里筑巢,这是我们押钞兵的家常便饭。” ………… 翻读着日记,如同触摸着战士沸腾的热血,看见战士们充满胜利的欢笑和呐喊…… 二○○四年八月三日 清早。天刚朦亮,丝丝凉爽扑面而来,我们知道火车进贵州了。 10时45分,贵阳某站。全中队的官兵已全副武装在此候命。这里是战场,他们得用最快的时间把所有人民币转移。 几年前的一个春节,中队奉命卸运刚到站的现钞。中队选出精兵良将,武装押着两卡车现钞急驶金库。途中,前方发生车祸。开道车紧急刹车,迫使钞车在时速60码上立即停车。只听“哗————”一声,车上一件装满百元大钞的大木箱坠落在公路上。多达几百万元人民币的纸币撒了一地。街上的行人一下子围拢过来,有的趁机起哄“抢钱啊!”五班长姚孟军见状,毫不犹豫地从尚未停稳的卡车上跳了下去,左脚触地时扭伤了筋骨,疼痛难忍。他不顾一切站立起来,冲锋枪端在胸前,冲着围观的人群大声喊道:“不要靠近!这是国家的财产,谁也不准动!”还好,那天没有刮风,一张张崭新的钞票在地上没有吹动。工作人员赶紧下车收集装箱。仅用了10分钟,散发着墨香的大钞一张不少地“走”回车厢。 官兵们个个挥汗如雨,有条不紊,忙而不乱,直到把所有人民币入到库房。办完交接手续后,中队一下子开了花,那种兴奋、放松,用任何语言来形容都显得无力…… 作为记者、士兵,我也完成了这次任务,该打道回府了。 文内人名均为化名 作者:杨杰 汪小彬 来源:金黔在线—贵州日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