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仇”字破了七年悬案

　　央视国际供稿

　　1997年9月20日早上6点刚过，一阵尖厉的警笛声刺破了江苏省无锡市宜兴县这个小县城往日的平静，宜兴县南兴镇一户名叫柳仁的家里发生血案，柳仁23岁的女儿阿芬和1岁的外孙女被杀。

　　宜兴公安局副局长黄红光：“犯罪分子表现得特别凶残，这位年轻母亲也只有23岁，小女孩1周岁无端被杀。所以我们对这个现场的描述是很惨的，惨不忍睹。”

　　时隔整整7年后的2004年9月20日，犯罪嫌疑人在家中被抓获。为了这一天，宜兴的干警们等得太痛苦了……

　　母女被害现场发现血写“仇”字

　　案发现场，死者阿芬睡衣被翻起，下身赤裸，阿芬的梳妆台的抽屉大开，有被翻动的痕迹，凶手十分狡猾，给案件侦办留下的有用线索只有两件。

　　宜兴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卢伟民：“一个就是在拉门锁的一个撬压痕迹，第二就是进入中心现场的鞋印。”

　　虽然线索少之又少，但是就在死者横尸的旁边的墙上，凶手用手沾血写下的两个大大的“仇”字，却一下抓住了办案民警的视线。

　　宜兴公安局副局长黄红光：“用无名手指就这样蘸了血就写了，上面一个仇字是用一个手指写的，下面就是五个手指并在一起写的。在现场上面体现了一种有杀气的，带有报复的行为的信息，就是好像一种感情的发泄。”

　　残忍作案之后又在墙上留字表明动机，对于宜兴警方来说，还从来没有碰到过类似的案件。

　　不仅如此，办案民警发现凶手在作案后逃离现场时，还在柳家房屋的东墙上，由南向北，用手划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宜兴公安局副局长黄红光：“带着血手套这么一个划痕。当时似乎也对我传达某种信息，一个是暗示着犯罪分子的逃跑方向？第二个总觉得似乎还暗示着什么其他的内容，比如说凶手实施作案以后，有一种心理上达到目的的满足，释放一下，就是很轻松地在墙上划一下，感觉很舒服。有一些写意的，有一种达到目的的满足感。”

　　根据凶手遗留在现场有限的痕迹分析，凶手的作案工具为300型管子钳，长度为30厘米。实施作案的时间约为9月20日夜间10点左右。凶手一人进入中心现场作案，疑凶身高在1.65米至1.75米之间，体态中等偏胖。凶手对现场比较熟悉，本地人作案可能较大。

　　宜兴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卢伟民：“应该说我们当时的感觉是犯罪分子的范围应该比较小，应该在县城的周围。”

　　财杀？色杀？仇杀？扑朔迷离

　　但是警方要对这起杀人案定性却非常困难。在现场，死者梳妆台的抽屉有被翻动的痕迹，存在谋财害命的可能，死者的下身赤裸，似乎有为色杀人的可能，而那两个大大的仇字却好像在暗示着凶手似乎对死者有深仇大恨。案发现场三个不同的现象竟然分别指向三种不同的作案性质。

　　宜兴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卢伟民：“当时好像感觉这个案子不知从哪头查起？虽然是我定了范围，但是性质定不下来，总归一种感觉，好像可能会在哪个地方，哪条线上会出现犯罪分子的踪迹。”

　　很快，犯罪嫌疑人谋财害命和为色杀人的动机就被警方排除了。

　　宜兴公安局副局长黄红光：“为了财的话，犯罪分子在现场还有很多可取的财，比如死者的金银首饰、现金、活期存款，第二个对女性，对这个女的有侮辱的情节，但是没有实施进一步不轨的行为。”

　　警方由此把侦查重点放在了排查仇杀的因果关系上，一方面他们请来了全国知名的文检专家袁之宜，希望能从那个“仇”字上为案件侦破打开突破口。另一方面，排查所有造成足以导致仇杀死者的可能性。

　　宜兴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卢伟民：“按我们常规讲，仇恨应该达到一定地步，才足以引发报复杀人；还有一个就是产生了仇恨以后，或者过了一点的时间段，总归要产生激发点，因为这个激发点促使犯罪分子把以前的仇恨重新地再翻出来，他可能会导致他去做，进行报复杀人这么个情况。”

　　经过多方调查，警方得知死者阿芬在南新镇作风正派，性格内向，与左邻右舍关系都不错。死者的父亲柳仁为人处事正派，虽然脾气火暴，和邻居关系一般，但也没有能导致人对他家下此毒手的仇怨。仇杀依据似乎不足，产生仇杀的原因也先后被排除。

　　宜兴市公安局局长陈国强：“所以这次案子的侦破，到底是什么性质？仇杀？情杀、或者财杀？扑朔迷离。”

　　很快，文检专家袁之宜对凶手书写的“仇”字特征作出了初步判断。

　　文检专家袁之宜：“这个写法笔顺不符合规格，笔画应该在打弯的他没有弯，说明他写字的水平很低下的，字的水平比较差，文化也不高，也就是相当初中的水平。”

　　文化水平不高、对死者家庭环境熟悉、活动区域就在周边一带，根据这仅有的几点情况，警方抽调100多名警力进驻南新镇，进行地毯式排查。办案民警共走访村民1万多人次，企业千余家，尽管根据仇字的写法划定了一个20人的重点嫌疑名单，但是由于缺乏相应的证据，只能等待机会才能深入查证。

　　100多人的办案小组先后从南新镇撤出，留下几名精干警力继续深入排查，伺机而动。

　　宜兴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卢伟民：“应该是很小的范围，但是我们这么多力量，投资这么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在这很小的范围中查，没把对象拉出来，我们觉得我们输给对手了。”

　　面对这么大的命案，和这么小的侦查范围，却没有办法找出真凶、查明真相，9·20血案就像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他们的心头。

　　四年后，又一个“仇”字出现了

　　然而，没有人会想到案件一沉就是四年，毫无转机。四年来，宜兴县变成了宜兴市，黄红光升任宜兴市公安局副局长，卢伟民升任宜兴市刑警大队大队长。尽管已经从9·20案件上撤出，但是在他们心中，一刻也没有将这件案子放下过。每次只要听到一丁点可能和9·20血案相关联的线索，他们都要立刻赶过去。

　　时隔四年之后，2001年11月10日、11月18日，被害者的父亲柳仁先后接到两封敲诈信，来信人称其掌握阿芬母女被害真相，并有录音带为证，交换条件是70万现金。接到报案，看到那封敲诈信的最后一行字时，黄红光、卢伟民感受到了一种空气仿佛已经凝固的感觉。

　　宜兴公安局副局长黄红光：最后就送了一个字“仇”。从这个字上面一下子把这封信跟我们1997年的案件拉近了，机遇来了，当时我有这种感觉。

　　黄红光赶紧再次将文检专家袁之宜请了过来，看到这封敲诈信，袁之宜同样兴奋不已。

　　袁之宜送给黄红光的一句话是，对这封信非常感兴趣。

　　但是黄红光明白，在袁之宜这样的专家的心中，如果不能对两个仇字作出同一认定的话，他连“感兴趣”这样的字眼也不会说出来。黄红光马上调集警力，全力应对这封敲诈信。他们按照信上的要求，张贴招聘广告公布柳仁的手机号码，并等待犯罪嫌疑人的出现。按照事先约定的时间，犯罪嫌疑人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为了和犯罪嫌疑人进行周旋，警方选择了一个声音和柳仁很像的民警和犯罪嫌疑人通话，这时，所有人都把目光对准了那部正在通话的手机。

　　经过电话中的一番周旋，犯罪嫌疑人声称要在距离南新镇不远的一处偏僻地方进行交易。在交易地点附近，黄红光布置的数十名民警早早设下了埋伏，等待那个苦苦寻找了四年的犯罪嫌疑人的出现。

　　然而，警方在交易地点秘密守候了近五个小时，犯罪嫌疑人却始终没有出现，而且手机关机，从此音信全无，刚刚出现的破解9·20案件的一点点希望再次破灭了。

　　宜兴公安局副局长黄红光：“这小子突然中断信息了，音信全无。整个案件我们的心就被他搞得七上八下的，一会儿很激动，一会儿又落到谷底，又一次被他滑了，钓鱼的人鱼上钩以后脱钩那种感觉，很惆怅。”

　　又一次满怀希望，又一次与犯罪嫌疑人擦肩而过。黄红光把那个曾经打过的犯罪嫌疑人的手机号码，张贴到了自己的桌边，他盼望着有一天，这个号码能再次出现。

　　沉寂的那条“鱼”终于动了

　　2004年9月初，敲诈信事件时隔3年之后，一个线索的出现终于让黄红光再次兴奋了起来，有人反映，犯罪嫌疑人当年使用的那个电话号码再次出现了，而且使用频率非常高。

　　宜兴公安局副局长黄红光：“沉寂的一条鱼终于动了，在游了。”

　　9月14日，办案民警在宜兴一间出租屋内找到了那个手机号码的使用者时，却都大吃一惊，原来使用这个号码的竟然是一个女性，名叫阿芹。

　　警方很快找到了阿芹，阿芹回忆说，这个手机号码是2001年冬天南新镇的一个名叫赵亚新的人卖给他的。

　　宜兴公安局副局长黄红光：“这个名字出来以后，咱们都是为之一震。”

　　黄红光、卢伟民赶紧跑回办公室，翻看当年的案件纪录。

　　赵亚新恰好就是专案组当年确定的20名重点嫌疑人之一。赵亚新1963年出生，身高、体态与专案组刻画的基本一致，赵亚新1997年前当过电焊工，有条件接触管子钳等工具，而且他与被害人同住一村，两家相距不到百米，完全有条件掌握柳仁家的作息规律。赵亚新作案的嫌疑陡然上升，专案组沸腾了。

　　9月20日一大早，犯罪嫌疑人赵亚新就被宜兴警方拘捕，晚上10点刚过，赵亚新便交待了当年自己作案的事实。对于作案原因，赵亚新交待说，在自己10岁的时候，刚刚转业回来的柳仁曾经狠狠地骂过他，他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污辱，由于长大后事业不顺，到柳仁厂里做工柳仁不光不收，还表示出对自己的不屑，这份仇恨也就越积越深。作案当天，赵亚新并没有打算杀死母女俩人。

　　犯罪嫌疑人赵亚新：“我没看到人，我就推开了门，她站在床边，她认识我，我们村里人，她叫了你怎么来了，我吓坏了，一片空白，糊涂了，我过去就打了一锤，那个时候肯定是主要的犯罪失去了人性，脑子里一片空白。”

　　记者：“那你后来为什么还写信敲诈？”

　　犯罪嫌疑人赵亚新：“我是要触动他的心，不要忘记他女儿是怎么死的，不要太过分了，不要把人家都看扁了。”

　　记者：“不是真想要钱？”

　　犯罪嫌疑人赵亚新：“他叫我去拿钱，钱准备好了，我后来没有和他联系，他打电话我都不睬他。”

　　就是为了30年前的一句话，作案以前赵亚新从来没有想过去化解，反而把人生的不顺带来的苦闷，在内心全部往那一次童年经历上牵引，导致积怨越来越深，最终走上一条人生的不归路。但是对于柳仁来说，事隔近30年，已经不记得当年曾经对那个刚刚10岁的小孩赵亚新，曾有过什么侮辱性的语言。对于宜兴警方来说，漫漫七年的压抑，在这一天终于得到释放。

　　宜兴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卢伟民：“很巧，他交代的时辰跟他作案的时辰是同月同日同一时辰，整整七周年。”

　　《江南时报》 (2004年11月28日 第十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