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梦（神州情思）

　　曹红涛

　　南太行山弧形转折处的华北大平原边缘有片大山，叫关山。这里山崩成柱、地裂成谷、峰塌成缝，水蚀成怪石，岩溶成群洞，海陆沉浮遗址，太行古始今貌，令人叹为观止。

　　在这样原始的环境下生存，美则美亦，状况却极凄惨。在旧年月，很多山民一辈子都没下过山，交通无路，饮水肩挑，万丈翠屏成了无法逾越的障碍，贫困无情地滋长着。山中岁月太苦了，逃离大山的念头一年年地积淀，成了山里人的痴梦。

　　王二光老人的祖辈就生活在这片大山里。一岁一岁的，长大、成家、进入壮年，遍尝了大山压顶的深重苦难，二光说不清对关山是爱还是恨。山梦，一做就是几十年。而那山，还是那么青葱健旺。

　　这一年，中年二光在山间逮着一只大雕，他如获至宝，一个大胆的念头从他那不安分的脑瓜中蹦出，再也无法抑制。二光激动得夜不能寐，连夜将一对雕翼卸下，筹划着第二天的行动。

　　第二天的天如同二光的心情一样晴朗，他觉得老天也在暗中相助。二光不疯不傻，但那时的头脑一定是热的。这种热度或许只有他身旁看热闹的山民能够理解——二光要飞了，就靠这对雕翼！

　　经过一番仔细的勘察，他在山巅选定了一处悬崖作为飞行基地。也许是微风吹来的山香，把大家伙都熏醉了，竟没人怀疑这场飞行的可行性。二光开始往双臂上绑雕翼，他那时的心情一定是兴奋而庄重的，祖祖辈辈的梦想就要在自己的身上变成现实，豁出去了……

　　飞行的结果可想而知，尽管没有“机毁人亡”，二光却以数颗牙齿和满身伤痕付出了梦的代价。没有人笑话他，只有人暗自抹泪。直到头发白了，腰背驼了，牙掉光了，老人依然困惑着：为什么雕飞得起，俺就飞不起呢？

　　时光荏苒，二光老人的后辈历经千辛万苦把路修上了关山，长达二十五公里的挂壁公路，把山里人的现实生活与往日梦想连通。“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关山现已成为河南省级地质公园，慕名而来的游客日稠。公路也开通了山里人的思维，还是靠山吃山，他们开始变换“吃”法。停掉了前些年红火的大理石开采，封山禁牧、绿化荒山成为自觉行动。

　　建设者们还常常忆起敢做梦的二光老人。可以告慰老人的是，这条本只为生存而筑的山路如今已经成为旅游路、致富路。山民们再也离不开关山，因为那里正升腾着他们更美的梦。

　　《人民日报》 (2004年12月02日 第十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