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见人爱／任田专栏
1668年一声“砰”响，法国的一位传教士给世界送来了浪漫的香槟酒。从那以后，人们便开始不吝用各种爱情的字眼来形容香槟酒。
我在一个法国政府组织的香槟酒会上询问一位香槟酒宣传总监，为什么葡萄酒会挂杯而香槟酒无论颜色如何都汁液清冽？他回答我说，“挂杯”这个词在法语中有一个很美的表达，叫——“葡萄的眼泪”，而描述香槟酒的体色也有一个很特别叫法，“裙色”。其实就只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和吐了葡萄皮之间一点点物质区别，却在情感上渲染得仿佛多情哀伤的女郎，这种事也只有多情的法国人干得出来。
那天每个人的桌前放了五杯香槟酒，有的酸，有的甜，有的白，有的红，随着晕乎指数的不断攀升，舌头的感觉也越来越迟钝，好不容易上了点杏仁味的西米露，大家呼呼呼连吃带喝居然充当起了饭后解酒汤，那热情的招呼劲儿全把刚才硬撑出来的一点场面矜持给毁了，好修养的法国人仍从容不迫解释着他的爱情香槟酒：最淡的仿佛精神之爱，略浓的讲述身体之爱，大木桶装过的酒依稀带有木质的香，是时间的爱，勾兑了红葡萄酒的香槟最浓烈，最似两个相爱的人，是心灵的酒……那种窖藏了15年的法国香槟可以超越以上一切，它五味杂陈，丝丝入扣，翻江倒海，酒入愁肠，什么滋味什么心情都藏在里面了，一口下去呆半晌，却道“天凉好个秋”，可谓人生的酒。
原来感情和香槟酒一样，就是一场发生在实验室里的勾兑游戏啊：世界上最先生长出葡萄，然后就有了葡萄酒，之后被勾兑成第一瓶香槟酒，这和上帝先造出男人，再用男人的肋骨造出一个陪他玩的女人有什么区别吗？当然，香槟酒和葡萄酒还可以再进行二次三次的勾兑，最终形成不同品质不同浓烈程度的香槟酒，仿佛人类的爱情，繁衍出越来越漂亮的花招与借口，最后的一口酒固然会非常精美，却永远失去了1668年那个期待了一整年的法国传教士，第一口迷醉心灵的爱之初体验。材料上说：那时候的香槟酒固然粗鄙，却是最浪漫的酒。真的一点不过分。
那么鸡尾酒呢？既然都已经是MIXTURE，干吗不继续走浓烈路线？索性混进朗姆酒、伏特加、糖浆和其他丰富感官的东西，让单纯的香槟酒更层次分明、火爆招摇、性感辛辣？
“当然那样也可以”，法国人说，“但我只能说这是非常遗憾的鸡尾酒，它破坏了香槟淡雅的感觉，沦为和其他大众鸡尾酒没有任何不同的烈性饮料，如果想找这样的东西，干吗一定要香槟酒呢？”
鼓掌。为香槟酒最后的坚持。
本版插图选自几米绘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