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诗园撷英(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2月03日07:34 人民网-人民日报

让·高克多的诗碑。

　　沈大力摄

　　沈大力

　　法国诗人苏贝维埃尔有大自然期待诗人之说。按照希腊神话，缪斯的骄子俄耳浦斯在西方最早实现了这一自然与诗歌结合的夙愿。到法国大革命，希腊血统的诗人安德烈·舍尼埃可谓俄耳浦斯再现。他特别欣赏位于现今巴黎布洛涅森林与塞纳河之间的奥德依绿地，称这块“诗艺”作者布瓦洛结庐之境为“诗人摇篮”，为后世选中了一个新奇的文苑。

　　1954年春，巴黎市议会在奥德依门辟地1．3万余平方米，建立起一座优雅的街心花园，命名“巴黎诗园”。

　　沿萨拉伊将军林荫道前行，遇巴黎诗园标示牌入门，见右侧树一高碑，上面镌刻题辞：“巴黎市将这座花园奉献给众诗人”。一旁，高蹈派先锋戈蒂叶的雕像一副漠视俗世的姿态，以一块诗碑播送早春灵感。生前，此翁确认艺术本无私，声言：一切功利皆为丑类。难怪呼唤艺术摆脱功利主义的文魔秀士波德莱尔特意将《恶之华》敬献给这位“纯洁之美”的崇仰者，誉之为“完美诗人”。

　　波德莱尔在园中也有一块诗碑，刻着《夜晚的和谐》：

　　瞧！此际花朵在绿茎上颤抖，

　　一如香炉芬芳四溢，

　　天籁和馨香充盈晚间的气息，

　　伤感的华尔兹挥洒令人眩晕的忧郁。

　　稍远些是维雍的诗碑，上面刻着逝者以长辈身份跟孩子们谈论诗歌，为今朝的旅人在诗碑之林导游。据载，诗园落成时，起始立了48块碑，分刻龙萨尔、贝莱、维尼、勒尼耶、纳尔华等歌颂大自然美色的名句。尔后逐年添加了20世纪的新秀阿波里奈尔、阿拉贡、艾吕雅、米肖、杜莱、卡尔果和女诗人德波特—瓦尔莫、安娜—德诺埃依，碑数逾百。现代诗人中，最惹眼的要数若阿申—加斯盖的纪念碑。他是《森林歌集》的作者，1921年辞世。景仰他诗风的戈诺和一批艺术家在花园里为他雕了相当可观的一座卧姿仙女石碑，象征诗的梦境。

　　艺术上可与之媲美的，是罗丹的《雨果塑像》，1957年坐落此园，下埋一诗碑，表露“奥林匹欧”这位先知栖身佳木葱茏中的心曲。人们还为草拟“象征派宣言”的莫雷亚斯和普鲁旺斯的歌者米斯特拉尔各立一胸像，又在被诗碑群环绕的常绿草坪中心安置马利尤斯—勒莫德特的雕塑作品《牧人》，以示拉丁文学自维吉尔以来的“田园诗”传统。

　　诗园里座座花坛，满目艳葩。浓密的野栗树和青松翠柏交相辉映，更有来自尼泊尔的喜马拉雅松、西伯利亚榆树、土耳其白杨多株百年古柯，均入“巴黎名木录”，有籍可查。在这幽幽氛围里，兰波诗碑上“菩提清香”，魏尔伦诗碑上“玫瑰绽放”，维尔德拉克诗碑上“扁桃花繁”，马拉赫美诗碑上“百合泛红”，一切呈现自然与诗的和美，回应缪塞诗碑上刻下的诗人祈求绿荫庇其墓地的遗愿。

　　阳光照耀下，片片鱼鳞似的诗碑闪着青石的异彩。观者伫步，细品各首自然咏叹诗的深趣。诗宇漫游，突然发现弗洛里昂也在其中，忆及他那篇《爱的欢乐》曾是柏辽兹谱写《幻想交响乐》最初的源泉，此曲流布欧美，至今动人心弦。

　　全园百块诗碑默读下来，仿佛阅历了半个纪元的法国诗史，从13世纪的吕特贝夫到20世纪的普莱维尔，由拉马丁的浪漫抒情，经过戈尔彼埃的忽发奇想，至梵乐希的抽象思维，各个流派，一浪逐一浪，滚向自由表达的彼岸。

　　园内原来就有比利时诗豪维尔哈伦的诗碑。1999年普希金诞辰200周年之际，这里竖立起尤里—奥雷科夫所雕俄罗斯伟大诗人的塑像。其时，主持揭幕式的巴黎市长蒂贝里致辞说：“这位文学巨匠用法语开始写作。可惜，一个法国军官夺去了他的生命。”

　　而今，普希金在法国的巴黎诗园复活。笔者远道至此，在这位摩罗诗人雕像前肃立，想到他那皎若云间明月的诗句：

　　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可见，“纯洁之美”乃是不同国籍诗人的共同追求。当此物欲横流之世，一个缪斯的东方恋人在西方诗苑领略了自然艺术的真谛。

　　《人民日报》 (2004年12月03日第十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