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惧险峰的邱晨(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2月08日11:47 西安新闻网-西安晚报

成熟自信的邱晨。

文／图记者金石

　　特别提示

　　她是西安乃至陕西少有的闻名中外的体坛明星，曾担任国家女篮队长。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取得的成就，竟与她从小受到的歧视有关；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当她刚刚攀到事业的巅峰时，却不得不“下山”，重新去攀登另一座更加险峻的山峰。

　　1986年，邱晨退出国家队后，远赴澳洲，为了生活，她毅然到餐厅端盘子……

　　离别西安17年的原国家女篮队长邱晨，近日借到广州参加世界华人篮球邀请赛之机，首次返回生于此、长于此的故乡西安。作为十多年来首家采访邱晨的家乡媒体记者，我和她进行了深入的交谈，了解到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

　　从小苦苦奋斗

　　一般人认为，邱晨之所以能在篮球事业上取得辉煌成就，是因为父母从事体育工作，特别是母亲曾经也是国家女篮队员。这的确是一个重要的客观原因，但还有一个重要的主观因素：邱晨从小受到“歧视”，她想通过篮球改变自己的命运。

　　“文革”开始后，由于历史和成分等问题，爷爷成了“坏分子”，妈妈挨斗，父亲被下放到山西农村劳动，家里被抄。邱晨感觉自己有了缺陷，在其他小孩面前抬不起头。而过去一些要好的小朋友也像见传染病人一样躲着她。一向开朗、活泼的邱晨变得沉默寡言，再也听不到她的歌声和笑声。

　　1973年，母亲恢复工作，担任省业余少年体育运动学校少儿篮球班教练，邱晨成了母亲的学生。她想通过练好篮球挺起腰杆，没想到，由于要进少儿篮球班的人很多，而且名额有限，为了避嫌，母亲将邱晨作为编外走读生，让她跟着训练。走读生没有补贴，不发服装，一切费用自己承担，特别是不能到外地参加比赛。而且因年龄小，个头比其他队员也低，这使邱晨总有低人一头的感觉。邱晨不明白，自己怎么总遭受不公平待遇？她不服气，肚子里憋着一股气，暗自发誓要作出个样子让大家看，不信人家总这样“歧视”她。于是，上课时，她认真训练，下了课，她就一个人拿着篮球到球场训练。

　　由于刻苦训练，邱晨进步很快，并逐渐在身体素质和技术水平上超过其他队员。1977年，正式队员到商洛参加选拔赛，她和其他“编外队员”留守西安，组成一个队，参加了西安市职工篮球比赛。邱晨的篮球水平在这次比赛中得到全面发挥，打得得心应手，所在队一举夺得冠军，人们给予了她很高的评价。邱晨开心地笑了。

　　妈妈的梦：代表国家队比赛

　　邱晨的母亲名叫李宗耀，早在1953年就由四川队抽调到国家集训队。当时李宗耀激动万分，能代表国家打球，多么荣耀呀！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次年，在出国参加社会主义国家篮球比赛前夕，因父辈的成分等历史问题，李宗耀被排除到出国名单之外。这成了她终身抹不去的痛苦。她不甘心，但年龄不饶人，从此她再也没有代表国家队打球的机会。随着邱晨的逐渐长大，李宗耀看到了希望，她把自己的梦想寄托在女儿身上。她认真地预测邱晨的身高：邱晨父亲身高1米93,邱晨的姑姑、奶奶身高都在1米70以上，邱晨身高当在1米80以上。有了身高的基础，如果早期进行训练，一定能成为优秀运动员。1973年领导征求李宗耀意见，问她是否愿意到体校担任教练。尽管体校教练是教练队伍中待遇最低的，但李宗耀考虑到可以顺便培养女儿，毫不犹疑地答应了。

　　在邱晨进体校之前，李宗耀就已和丈夫对邱晨进行体能训练，练体操、跑步等。有了好吃的，总是尽量给邱晨。李宗耀对邱晨说：“晨晨好好练，妈妈17岁进的国家队，你以后也17岁进国家队。”邱晨说：“不行，我太差了。”妈妈鼓励说：“你只要勤学苦练，就一定会打进国家队。”

　　在母亲的鼓励下，邱晨16岁进了国家青年队，并担任队长。1981年，17岁的邱晨终于成为国家队一员，并于当年5月参加了济南国际女篮邀请赛，在有澳大利亚、南斯拉夫等强队的情况下，夺得冠军。特别是在与加拿大队的比赛中，在终场前一分钟中国队还落后一分的情况下，邱晨毫不畏惧带球突破，造成对方犯规。她沉着稳定，两罚两中，使中国队反败为胜。在现场观看的母亲激动地跳了起来。

　　惜别国家队澳洲求发展

　　进入国家队后，邱晨和队友为国家女篮取得了一系列前所未有的成绩：荣获第11届世界大学生运动会女篮第4名、第九届亚运会女篮冠军、第九届世界女篮锦标赛第3名、第23届奥运会女篮铜牌等等。1985年邱晨成为国家女篮队长，她在国际比赛中还为自己赢得了最佳运动员、最佳投手等多项荣誉称号，军队授予她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两次、全军模范共青团员、模范共产党员。她还获得三八红旗手称号，1987年被推选为党的第13届全国代表大会代表。

　　正当篮球事业处于辉煌时期时，邱晨的身体却出现了问题，赛场上出现了头晕甚至晕倒的现象。经检查，她不仅血色素过低，而且有轻微的心肌炎。1986年底，邱晨被迫退出国家队，离开了她热爱的国家女篮。她心如刀割、满腹苦涩，但又无可奈何。虽然已不是国家队的队员，她仍恋恋不舍地住在国家队的宿舍里。一天女篮和来访的外国球队比赛，邱晨在电视房观看，急得不停地喊柳青、叫丛学娣。等比赛结束，邱晨累得出了一身汗。眼看自己不能为国家队出力，邱晨感到无比的失落。

　　1987年治病期间，邱晨开始考虑自己的未来。由于初中没有上完，就进入专业队，文化程度低，因此她想先上学，补上文化课。因很想到亚洲或国际篮联当一名体育外交官，她到北京二外学习。就在此时，澳大利亚篮球协会向她发出邀请，请她去担任篮球教练。邱晨认为，这是学英语的好机会，决定接受邀请。

　　1988年初，她辞别了故乡西安，辞别了祖国，飞往澳大利亚首都堪培拉。

　　明星端起了盘子

　　到了澳大利亚，因不会讲英语，邱晨无法担任教练，堪培拉篮球俱乐部决定先送她去语言中心学英语。

　　由于没有工作，邱晨只能拿到篮球协会很低的一点生活补助。为了弥补生活费的不足，邱晨到职业中心找工作。尽管一再碰壁，邱晨权当学英语，天天去面试，最后是一位在堪培拉国立大学办学生食堂的老挝籍华人招帮手，因会讲华语，才聘用了邱晨。起初安排邱晨在厨房切菜。邱晨从小就没有做过家务，哪里会切菜，突然每天要切三四个小时的菜，没有一天不切伤指头的，不到一周，所有的指头都缠上了创可贴。老板看邱晨实在干不了，让她去餐厅收盘子。

　　在堪培拉国立大学的中国留学生看到自己崇拜的体育明星邱晨收盘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国家女篮队长，地位多高呀，过去想让签名都找不到机会，如今怎么可能给自己端盘子。他们担心邱晨难为情，有意躲开，装作没有看到。邱晨则觉得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认为这是自己找的正当工作，是她人生奋斗过程中的一种经历，很正常，主动和中国留学生打招呼。

　　半年后，邱晨语言能力大长，篮球协会派她到学校普及篮球运动，每天去三四个学校。由于邱晨不会开车，也没有自己的车，就大大方方地背着八九个篮球乘公交车到处跑。虽然累得汗流浃背，但她无怨无悔。

　　一年后，邱晨终于渡过了语言关，开始担任少年和成人两个篮球队的教练。

　　艰辛求学路

　　1990年，邱晨和堪培拉篮球协会的合同到期。在澳大利亚的两年，邱晨感触很深。澳大利亚的体育制度与中国有很大区别，基本上每个人都有一项体育爱好，从6岁就开始接受正规训练，但训练时间不长，强度也不太大，队员喜欢，上场很兴奋，因此训练效率高，对身体有益而无害。各地方、各学校的各种体育项目的运动队很多，网络健全，经常比赛，但这些队的绝大多数运动员属于业余选手，国家不给报酬，生活费靠自己工作。邱晨代表堪培拉篮球队打了两年球，也没有报酬。这种体育制度，把体育比赛、个人业余爱好、全民健身紧密地结合起来。他们在国际上的比赛成绩，真实地反映了全民体育运动水平。而且，他们的运动员，因本身就有其他工作或事业，没有退役后无事可干的现象。

　　邱晨原有的想法发生了变化。她决定学一门可以自食其力的专业，而不是以体育运动为生。这等于彻底放弃自己原有的成就、地位，从零开始，要有极大的勇气，特别是她已27岁。这时，阿德莱德市篮球俱乐部给邱晨开出了优厚的聘用条件，给她一座带花园的住宅和一辆高档轿车。就这样，邱晨来到了这座澳大利亚第三大城市担任教练，同时在南澳大学选择了容易找工作的商业管理专业攻读学士。

　　由于英语基础差，文化底子薄，邱晨学的十分艰难，要比普通同学多付出两倍的精力，1992年女儿又来到人间，她经常熬到夜里两三点才睡觉。由于睡眠严重不足，开车经常打盹。一次，从训练馆出来后，她将车开上了人行道，撞到电线杆上，汽车报废了，她的眉部也撕开四五厘米长一个伤口，膝盖处受伤，至今不能在水泥地上跑步。

　　经过四年多努力，当邱晨终于通过了最后一门考试时，她激动得一路流着泪开车回家。自到澳大利亚，她感觉自己连一个普通的高中生都不如，当年当篮球队员的自信没有了，如今这种感觉终于又找回来了，好像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1997年已经34岁的邱晨开始攻读硕士，到今年终于拿到硕士学位。在中国体育明星中，能够在海外取得体育以外专业硕士学位的，尚属罕见。

　　找到了一份新工作

　　有学位，工作并不好找，因为一般单位都要有工作经验的人，而且每份招聘广告都有几十人竞争。1995年，邱晨按照报纸上的招聘广告，发出十几封应聘函，结果有三家单位回信要她面试。恰巧她第一个去面试的单位，是她曾担任过翻译的南澳州教育部，而且招聘她的部门领导爱好篮球，从简历上看到邱晨曾担任过中国女篮队长，面试后饶有兴趣地和邱晨聊起来。3天后一大早，这家单位打来电话，通知她已被录用，次日就可以收到录用通知书。走上一个全新的工作岗位，邱晨异常高兴。她开车出去办事，不由得将车开得飞快。当看到面前一位正在测时速的警察时，才发现自己超过了时速60公里的限制，忙停下车，问警察：“我是否超速了？”警察回答：“是呀。”邱晨恳求：“能否不罚我？”警察问：“为什么？”邱晨回答：“我刚刚得到一个好消息，我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警察：“是吗？好吧。”

　　邱晨激动地上前拥抱这位警察，并在他脸上吻了一下。这是邱晨有生以来，第一次拥抱一个陌生的男人。

　　邱晨是个工作极其认真的人，工作干不完不下班，或拿回家干。休假本来是由自己决定，想什么时候休就什么时候休，可只要工作忙，邱晨从不提歇假的事。因此有人说她傻。但邱晨觉得，自己要干就要把工作干好。这些年，她每两三年就换一个部门工作，所有部门对她都赞赏有加。2001年，邱晨进入到南澳大学教学中心从事学生管理工作。今年学校进行改革，三个部门抢着要她。

　　想为中澳合作牵线搭桥

　　虽然人在澳大利亚，可邱晨一直关心着中国女篮，思念着祖国，关注着西安。上世纪90年代中期，国家女篮到阿德莱德参加世界锦标赛，邱晨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为中国队当义工。后来中国女篮到澳大利亚访问，邱晨将她们请到自己家里，亲自下厨炒菜。她经常通过因特网了解家乡的情况，知道王立彬回陕西担任了教练。尽管她看电视的时间很少，但还是看过陕西卫视，说陕西卫视主持人很漂亮。

　　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国际地位不断提高，中国商品遍布澳大利亚，中文成为澳大利亚许多中小学的必修课。邱晨和其他华人一样，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今年国庆节那天，邱晨和华人朋友在南澳大学举行庆祝活动，并首次播放了国歌，升起了国旗。

　　邱晨曾回国三次，想在祖国寻找一份工作，但均没有找到合适工作。特别是1999年，她请了6个月的假，专门回国找工作。为此，爱人在澳大利亚找了一份派往中国的工作。他们还计划送女儿回国学中文。可呆了3个月，也没有合适的工作。眼看无望，邱晨遗憾地提前回到了澳大利亚。这次邱晨回到西安，感觉家乡十几年来变化非常大，非常漂亮，连自己回家的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她感觉很自豪。

　　邱晨告诉记者，这次回西安，她一是探望久别的家乡，二是寻找中澳合作的领域，希望为中澳合作牵线搭桥。她认为，在教育、高科技、农业、贸易、旅游方面，西安和澳大利亚有广阔的合作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