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
不知道在别人眼中此刻我是怎样的眼神，但我喜欢观察别人的眼神，这与察言观色、趋炎附势无关。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人，感知的方式不是侧耳偷听，而是自己去看。久而久之，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成人的眼神单调规范，缺少变化，要想领悟需要一些专业技巧，例如素昧平生的警察与小偷陌路相逢，彼此一对眼儿便心知肚明。相对而言，孩子的眼神则灵活多变，各有千秋。
无论在公共汽车或是地铁里，见到空座或车窗内外的洋快餐广告，眼光明亮且眼神自信的一准儿是本地城里的孩子。相反，面对冰冷车厢中花色艳丽得过于不自然的陈设，面对冰冷的人群呼出的毫无亲切感的燥热废气，眼光不知该投向何处，眼神拘谨而警觉的无疑是来自异乡的孩子，他们习惯的动作是左手护住自己没什么零钱的口袋，右手则搜索并握紧身边大人的手，慌忙中难免会抓错，但浑然不觉。
孩子的眼神也是大人的心事，有的孩子眼神中充盈着外射的渴望，而有的孩子眼神中透露着无奈与焦灼，虽然他们面对的是同一个多彩而嬗变的城市。但总的来说，孩子的眼神都是明亮的，颇像照相机的镜头，虽然背后存在着数码或是手动的差别。不知你是否注意到，现在女孩的眼神整体比男孩灵动而老道，喜怒忘形于色，但眼神始终游移不定。相对而言，传统印象中的淘气男孩则日渐稀少，眼神中取而代之的多是羞涩与闪躲。如果赶巧在公共汽车上，一拨少男与另一拨少女相邻，空气中激荡的多半是女孩们贼光四射的眼神和超分贝的欢声笑语。难怪现在的电视广告中，无论是面对薯片、酸奶，还是比萨、煎饼，女孩们都是一副吃货的表情，想来是平时太过活泼，体力消耗太快，见吃不要命也属正常。
这就是我眼中的孩子们，真实与否，我不确定，而且这也不能怪我。拥挤的城市，日益狭促的空间让彼此日渐疏离的心不得不无言相对，最为尴尬的就是眼神，小心地与你闪躲，还要谨慎地与他回避。相互了解不再是注目凝视，取而代之的是偷眼窥视，所以我们不能完全而正常地相互了解，彼此的印象永远模糊不清且非常规视角。要命的是，慢慢这成了时尚，偷拍成了电视主打节目。
在孩子们眼中，我究竟是怎样的眼神呢？我不知道。当然也别告诉我，因为我害怕知道。
《江南时报》 (2004年12月11日 第十四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