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景凄凉的蒋家洋媳妇(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2月11日09:06 海峡网-厦门日报

图：少女时代的蒋方良。

　　从前苏联到大陆到台湾的离乡背井，从丧夫到一连失去三个儿子的死别，蒋经国遗孀蒋方良的遭遇只能用坎坷不平形容，但上天似乎仍觉这样的苦和痛依然不够，一再用缠身的痼疾折磨这位晚岁的老太太。11月底，台北荣总医院更传出了蒋方良病危的消息，使这个蒋家最沉默的女性又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现年88岁、深居简出的蒋方良，长年为慢性阻塞性肺气肿所苦，十多年前也曾突发小中风，四年多前检查出肺癌。今年10月7日，家属发现她胃口不好，送医后诊断为肺部发炎，引发二氧化碳浓度过高，医师为她进行插管治疗。11月26日，医生发现左侧肺肿瘤部位有轻微渗血，一度传出病危，但经过紧急救治后，病情比较稳定。

　　在蒋方良住院及插管消息传出后，她就诊的荣总医院出现各方政界要人，从陈水扁、吕秀莲，到亲民党主席宋楚瑜、台北市长马英九都来探望。因蒋方良晚年生活极为低调，除了今年5月，蒋家后代为蒋方良扩大庆生外，几乎很少听到有关这位前“第一夫人”的消息。

　　其实，蒋经国在世时，蒋方良公开露面的时机也不外乎两个场合：一个是蒋经国“出访”时，她会到机场迎送，或有外宾来访时，她迎送宾客和出席宴会；另外一个时机是每逢大小选举，她和蒋经国一道去投票。

　　蒋方良还有一次公开亮相留在了人们记忆里，那是2003年初，蒋经国逝世15周年当天，她意外地出现。当时坐着轮椅的蒋方良戴着墨镜，在安全人员的陪同下，亲自踏入灵寝前，静静地凝视灵寝40多分钟才离开，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虽然蒋方良是蒋家第二代惟一代表人，但在蒋经国过世后，接连三个儿子也相继离世，让蒋方良的悲苦人生，更添凄凉。年轻时活泼开朗的她，在台湾历经半世纪的日子，却少有声音，到晚年更让人忘了她的存在。

图：穿上旗袍的洋媳妇，1944年摄。异国婚姻难努力中国化

　　蒋孝勇生前曾说过，他的母亲蒋方良是一个苦命的女人；而蒋方良的长媳蒋徐乃锦在外界询问蒋方良屡遭打击后的心境时，亦曾有过一段令人动容的解说：“她内心的痛苦到什么程度，那你要再多40岁才能明白。”

　　蒋方良是俄国人，原名芬娜，是个出身工人家庭的孤儿，她和蒋经国是在俄国认识的。

　　1925年底，蒋经国由蒋介石批准到莫斯科去留学，后到了乌拉尔重钢铁厂工作。在工厂里，蒋经国节节高升，被任命为工人航空学校招生委员会的主席，为工厂写“改良工厂生产组织建议书”，后又晋升为副厂长，兼工厂报纸的主编。

　　1934年，18岁的芬娜刚从工人技术学校毕业，来到乌拉尔重钢铁厂当女工。由于处处受到蒋经国副厂长的悉心照顾，芬娜内心感激不已。人在异乡的蒋经国卧病时，她悉心奉侍汤药。1935年3月，这对异国情侣结下白首之盟。芬娜改名“蒋方良”，从而改变了她的一生。

　　以蒋方良的身世背景，摆在现今的环境，并不特殊也不引人侧目。但把时空推回至那个冷战延续时期，蒋介石的家庭却有个俄国媳妇，不难想象，蒋方良“政治不正确”的血液，让她在那个复杂的家庭里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但蒋方良以在俄国冰封大地独自成长的坚毅，克服接踵而来的挑战和压力，一如当年，她和蒋经国在前苏联结婚，生下蒋孝文，一家三口的生活重担全落在她一人身上一般，无怨无悔。

　　从前苏联到中国大陆，蒋方良没让蒋家失望，她彻底将自己变成一个中国人，一口宁波话讲得比蒋经国还地道。如果有办法，或许她会将面孔变成黄色，眼睛变成黑色。

　　只不过，好不容易把自己转换成中国人，蒋家政权却节节败退，如同千万个家庭走上逃难之路，她在蒋经国的安排下，带着孝文、孝章、孝武及孝勇四个儿女先到台湾落脚。大陆到底是怎么沦陷的？她这个俄国媳妇无权过问，她忧心的是留在大陆做最后挣扎的蒋介石、蒋经国父子的安危。

　　蒋方良来自俄国的血统，为蒋家后代基因产生重要的改变，从三个儿子都是标准混血儿的浓眉大眼外，到第四代的蒋家人，不少人都还有着非常洋化的外表。以蒋孝勇和蒋方智怡所生的三个儿子为例，每个都是标准的混血帅哥。洋化的外表，也成为蒋家后代的表征之一。

图：芬娜的父母早逝，与姊姊安娜（左）住在一起。

　　芬娜与蒋经国结婚时，蒋的月薪是700卢布，并分配到一套两个房间的公寓，生活状况还不错。后来蒋经国一度因政治原因被革职，夫妻俩带着小孩，却仅靠芬娜的微薄薪水过活。

　　图：1950年3月15日，蒋经国和蒋方良结婚15周年，纵使蒋家政权已撤退来台，但对生性淡泊的蒋方良并无影响。

　　图：20世纪40年代，蒋经国抱着孝武，与蒋方良和孝文、孝章合照。

　　图：蒋方良打着赤脚，穿上台湾少数民族的服饰，来了一段歌舞，显露她俏皮活泼的一面。

图：朴实淡泊是蒋方良的写照。

　　据大直官邸的侍卫官说，蒋方良在生活上，不像宋美龄需要一群人侍奉。晚年时，前台北市长黄大洲的夫人陪她去木栅动物园和翡翠水库游览，难得出门的蒋方良带了一壶热咖啡和在家做好的三明治，只因不想麻烦别人。

　　图：1991年，蒋孝武在荣总病故，蒋方良在蒋纬国及徐乃锦陪同下前往送别，随后掩面低泣而去。

　　丈夫一句话从此不打牌

　　从大陆到台湾，对蒋方良而言，像是又失去一个故乡，一切都得重新开始。但蒋方良清楚，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她自我安慰，孩子丈夫在哪儿，哪儿就是故乡。她万万想不到两岸的隔绝并不亚于冷战时期的中国大陆和前苏联，在台湾40多年的日子里，她既回不了俄国，也踩不到大陆故土，对原乡的强烈思念，只能藏在心底最深处。

　　来到台湾的蒋方良个性仍十分开朗，他们一家六口住在长安东路时，蒋经国的权势还不大，一家子常四处游玩、逛街。蒋方良也如一般家庭主妇，自己操持家务，邻居都可以看到蒋经国的外国太太做家事的身影。

　　但随着蒋经国在政治上的成就，蒋方良的生活却有了很大的转变。他们搬离长安东路住进大直七海官邸，男主人的权力愈来愈大，女主人却愈来愈沉默。戒备森严的官邸、蒋家的大门，就像一道高墙横躺在蒋方良和外面世界的中间。

　　蒋经国不喜女人干政，不希望蒋方良和官太太们搅和搞小圈圈，所以她的生活范围愈缩愈窄，来往的只剩那群从大陆到台湾、能讲一口宁波话的老友。当丈夫当上“行政院长”时，她并未因贵为“院长”夫人，而生活有所改变，反倒得割舍掉她的兴趣：有一天蒋经国告诉她，不希望人家讲“院长夫人也打麻将”，就这一句话，蒋方良自此没上过牌桌。

　　而打高尔夫球的嗜好，也因为一次她乘新的座车去打球，遭蒋经国指责后，便放弃了。据陈香梅女士表示，本来蒋方良还会跟一群朋友在统一饭店聚会，洗个头、聊聊天，后来蒋方良节省到自己在家洗头，老朋友又一个个老去，蒋方良可说毫无其他消遣。

　　不过，这个以夫为天，以儿女为中心的母亲当时虽然无法拥有自己的生活，至少还有先生和孩子。蒋经国在世时，蒋家对家庭成员的生日十分重视，包括蒋经国、蒋方良和四个儿女的生日，以及蒋经国夫妇的结婚纪念日，全家一定回家团聚在一起，举办一场简单的家庭聚会，切蛋糕、开香槟。有时蒋经国兴致高，除了当场亲吻蒋方良外，也会在儿女的起哄、簇拥下，与爱妻共舞，十分热闹。

　　大直到荣总最难走的路

　　后来，儿女长大各自成家，官邸内只剩两老彼此扶持。蒋方良的日子寂寞、孤独，但总还有个老伴可依靠。而这惟一的依靠，也随着蒋经国和三个儿子相继去世，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也没想到，蒋方良儿女成群，老来竟会饱尝孤寂和凄凉。1988年蒋经国去世后，短短8年内，蒋方良的三个儿子一个接着一个病逝，这是她生命中的椎心之痛。

　　大儿子蒋孝文在蒋经国走后第二年，因鼻咽癌过世，这是蒋方良首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戚。本被外放新加坡的二儿子蒋孝武挂念年迈母亲孤苦无依，在父逝后积极请调回台，未料在新职发表前夕，突然病逝荣总。这个打击，让蒋方良崩溃，她再怎么坚强，也无法抑制情绪，在众人面前掩面而泣。

　　1996年底，她仅存的小儿子蒋孝勇也因食道癌在荣总过世。蒋孝勇生前曾说过，蒋方良最怕走的一段路，就是从大直官邸到荣总医院。她的三个儿子都是在荣总去世，每一通来自荣总的电话铃声，都是催促她再赶一趟伤心路程。

　　本来就已经没有声音的日子，随着孩子不断离世，更加寂静。蒋方良变得不言不语也不再哭泣。据这几年到过蒋家的人说，蒋方良经常一个人痴痴地凝望着蒋经国和四个孩子的照片，一看就是大半天，那脸上无助的神情，看了令人心酸。

　　如今，这位孤苦的老人病危住进了荣总，回想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蒋家王朝，更让人感慨不已。€

　　回不到故土听乡音解愁

　　中国人讲，落叶归根。对蒋方良而言，应该是丈夫、孩子在哪儿，哪里就是她的根吧！

　　晚年的蒋方良究竟想不想回俄国看看？外界无从得知。一度传出她非常想回俄罗斯，却缺乏盘缠。而关于她本人的意愿，也传出“她习惯目前的生活，不想增加决策阶层的麻烦，所以没有返乡的计划”。

　　关于后者的说法，是典型蒋方良的行事作风。不要说返乡，连出门或住院，她都不愿享受特权。

　　不过，蒋方良思乡的情绪由她身旁的人多少可窥知。在蒋家当政的日子里，政治环境的限制，让蒋方良纵使梦牵故土，也盼不到归期。实在压抑不住思绪时，蒋经国会陪她小酌几杯伏特加，两人用她的母语俄语交谈，借以抚慰孤寂又无奈的心灵。

　　11年前，蒋方良曾会见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的市长和副市长，这是她在台湾首度和家乡访客见面，也是她晚年难得的欢愉时刻，之后她还去听了由俄罗斯来的小提琴家的演奏会。据周遭的人表示，乡音是最能让蒋方良快乐起来的良药。

　　因此，这些年，由媳妇、孙子举办的家庭聚会里，他们都会特别邀请在台求学的俄国学生参加，以俄语陪蒋方良聊聊天，说说家乡的事，谈谈故乡的变化，期盼以此一解这位离家千里的老人的乡愁。而据说，为了能让蒋方良开心，蒋友柏甚至学会做俄国的家乡菜。

　　“其实在蒋方良的家乡，蒋经国和她都是名人，蒋方良一位老友，12年来一直试图联络她却不得其门而入。”一位曾经留学俄罗斯的台湾学生李雅丽感叹地说，她的家乡也有人想念着她啊！

　　李雅丽两年前从大雪纷飞的西伯利亚凯撒琳堡带了一封信回台，信是今年已高龄91岁的玛莎老奶奶所写，她是当年和蒋方良在凯撒琳堡乌拉尔重钢铁厂一同工作的同事兼好友。

　　而乌拉尔重钢铁厂是蒋经国和蒋方良相识、相恋进而结为连理之地，玛莎见证了这段浪漫的异国恋情。从12年前开始，玛莎便试着通过信件和蒋方良联络，无奈虽然“蒋家王朝”早已不复存在，但蒋方良依旧未能摆脱禁锢，以致连一封来自家乡的问候信，都难以到达她手中。

　　现在蒋方良病重，不管是归乡还是和老友见上一面，一切都更遥不可及。

　　图：2004年清明节，蒋方良（中）与媳妇蒋方智怡（右）、蒋徐乃锦（左）抵头寮陵寝谒陵。

　　蒋家第四代学做平凡人

　　蒋家已经迈入第五代了！经过半个世纪的演变，蒋家除了第一、二代留守台湾外，第三代之后多半都已远渡重洋，到了第四代，除了蒋孝勇的大儿子蒋友柏，在台湾开公司落地生根娶妻生女外，其他多半仍散落海外。但无论在哪儿，第四代的共同特性都是从商和浸淫艺术，都远离政治。

　　因蒋家第三代——蒋经国的三个儿子，都是英年早逝，留下蒋家政治豪门中最悲伤的一面，也使蒋家决定为下一代选择低调的生活，就如同蒋友柏所说的，“蒋家第四代，最重要的就是学习当个平凡人。”

　　也因为蒋家人都深知，以蒋家曾经权倾一时的家族身份，想在台湾当个平凡人并不容易，因此他们陆续赴海外发展，第四代几乎都在外国成长受教育。虽然媒体偶尔还会报道与蒋家相关的新闻，但蒋家第四代已离开众人注目的焦点。

　　蒋家第三代目前留下的都是寡母独立养育子女，还好子女多半都已成家立业，蒋经国长子蒋孝文与妻子徐乃锦育有一女蒋友梅，学艺术的蒋友梅已在美国结婚生女；次子蒋孝武与前妻汪长诗育有一子一女蒋友松和蒋友兰，蒋友松也在两年前与台湾留学生徐子菱结婚；蒋孝武的遗孀蔡惠媚与蒋孝武的两子女感情很好。三子蒋孝勇49岁病逝时，留下妻子蒋方智怡和蒋友柏、蒋友常、蒋友青，目前蒋友柏已结婚、蒋友常念研究所，最小的蒋友青才上高中。

　　而蒋经国与蒋方良惟一的爱女蒋孝章，40多年前不顾父母反对在美国举行婚礼，嫁给大她20多岁的俞扬和后，就长年在美国西岸定居，育有一子俞祖声。蒋孝勇在世时，曾把蒋方良接到美国居住一个月，就是住在蒋孝章家中。

　　除了蒋家嫡系外，蒋纬国则与早逝妻子石静宜育有一子蒋孝刚，当律师的蒋孝刚与王倚惠则育有一子一女蒋友捷、蒋友涓。至于蒋经国与章亚若婚外情所生下的章孝严与已逝的章孝慈，也为蒋家留下五位第四代成员，章孝严与黄美伦的三名子女中，章蕙兰已结婚，另两子女为章惠筠、章万安；章孝慈与赵申德的一子一女章劲松与章劲菊，也都已经成年。

　　蒋家第四代已陆续成家立业，第五代也已接连报到，但蒋家第四代开始远离政坛，也让蒋家人在政治上的影响力，几乎烟消云散，蒋家政治王朝也将正式走入历史。

　　文/台湾《时报周刊》(厦门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