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誓言

　　和我年龄相仿的青年大多干过在树上刻名字的傻事，都曾用损害绿化的方式去表现不成熟的海誓山盟。当时幻想等到和自行车后架上那名女孩一起白发苍苍时，再故地重游，来看这棵树长多高，被我们用刀画出的字是否会出现泪痕一样的伤疤。结果往往是树还没长起来就被砍了，万丈高楼平地起，誓言不知何处去，爱情夭折的速度快得惊人，一次又一次如刀画出锋利的青春年少。

　　誓言也许只是个医学名词，和荷尔蒙、月经初潮、肾上腺激素分泌过多有关，但至今也没听说有哪个医学家研究过这个课题。我记得自己第一次接吻时，亲得湿里吧唧之后突然有一种雄壮的念头油然而生，就对怀里的姑娘说，假如将来你要嫁不出去了，我就娶你。这应该是我的第一次誓言吧，好像一说出来就后悔了，因为那姑娘接吻技术明显比我熟练许多，事后我神志恍惚了好几天，心里充满对这姑娘早日嫁人的美好祝福。

　　多年之后在一辆回老家的长途大巴上，我又遇见了她，一脸微笑地走过来，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说回去后再联系。等她回到座位上我就把号码丢进了车上的垃圾桶，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她身边坐着的她的胖老公，长吁了一口气。

　　男人的誓言大多像我这样和“娶你”有关，女人的誓言则多和“等你”有关，接着许下三年五年的期限，开个连本带息一起还的空头存折，结果依然难逃人走茶凉，转眼就会在别的男人穷追猛攻下缴械投降。

　　成长是一件多么凶险的事情啊，爱情是一个多么凶险的游戏啊。在这个游戏里，誓言就是装着一颗子弹的左轮手枪，被我们拿在手里，轮番对着自己的脑袋抠扳机，每个人都会有放空枪的机会死里逃生，但一旦走背运，就血光四溅，溅出一个血红的双喜字来。

　　有一次在朋友家喝酒，一时兴起，我讲了一个段子，这个段子可笑的地方在于其中人物对话所用的方言。大意是一男一女谈恋爱，然后每人一句吟诗，内容如下：

　　白浪河的水浪滔滔

　　天上的月亮就像那刚出炉的火烧（一种类似烧饼的食品）

　　咱俩谁要把心变？

　　就死翘翘！

　　当我比较绘声绘色地讲完，在场的人都要笑翻了。其实他们没想到，这才是最质朴、最生动、最天然、最真诚的爱情誓言。如果真有这一对白浪河边月下吟诗的男女，他们才是能找到恩爱一生、儿女绕膝的幸福感觉的人。

　　老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