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方言就是捍卫文明

　　几天讨论，读者们深入了习俗、经济、社会文化等多个方面，反思、分析、对比、批判，找出了许多能让我们更加理直气壮地保护方言的理由。没有一种宏大文明是悬在半空的。听一听撼人心魄的《梁祝》，看一看俄罗斯的哥萨克军刀舞，美利坚合众国的乡村音乐……这些气势恢宏的世界级文化，都是构筑在扎扎实实的民间习俗的“基石”上的。所喜我省民族民间文化保护条例明年元旦正式实施，到时包括方言在内的民间文化保护就有了法律依据。

　　嘉宾：福建省师大教授 陈泽平

　　福建省文化厅社会文化处处长 王晓萌

　　福建省艺术馆副馆长 范晋阳

　　记者：在几天的讨论中，我们的读者都有一个共识：方言，不仅是语言，它还是地域文化的载体。福州方言背后，蕴含着文化多样性的精髓。福州方言一旦失传，地方特色就会消失，靠口口相传的工艺、技艺等非物质遗产也就会消失。

　　王晓萌：是的。方言是各具特色的地域文化的基础。比如中国数百种地方戏曲和说唱艺术形式，都是以当地方言为依托的。国家已正式将包括语言在内的中国民族民间文化保护工程，列入了中央财政预算项目，每年度拿出相当数量的资金开展此项工作。我省也将在2005年1月1日，正式执行省人大常委会通过的《福建省民族民间文化保护条例》，其中就有保护“古语言文字和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的条例。

　　记者：福州闽剧、评话、唱等传统艺术基本退出了城市，只在乡村流动。通过喜闻乐见的艺术，传播福州话的途径也被截断。方言推广是否也需要现代包装？

　　陈泽平：我对这个现象有自己看法，现代传媒、娱乐业在推广语言方面还应该有大作为。普通话推广那么多年，仍有相当一部分老年人和农村人听不懂普通话，我们不能忽略这部分语言弱势群体。如果电台、电视台有专门方言频道，老年人也不会除了在敬老院打牌，而没有更多属于他们的娱乐了。在基层，一个村委会开会，都得用两种语言，而我们电视节目，为什么不能有两种频道？

　　当然，今后如果推出艺术片，包括动画、戏剧等音像制品，除现代包装外，还要注意一定不能粗制滥造，否则很难想象，人家会对你的方言留什么印象。方言艺术工作者要好好想想“怎么提高自己的绝活儿”，这是保护方言、传播方言的根本。

　　范晋阳：推广普通话和方言并不矛盾，最近省艺术馆在普及普通话活动中，开展了“故事大王”、“幼儿普通话演讲”竞赛，这些活动群众参与度高，效果很好。推广方言也可以策划些好活动。方言只能充当笑话

　　说到方言，有些很耐人寻味的问题。说方言到底算不算一种“土”的标志，这个问题是不能简单回答的。想想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初广东话的那种飞黄腾达的地位，就不好以“土”不“土”来评价方言了。

　　谁也不会忘记，改革开放后，粤语歌一度成为中国亿万青年的“心声”，最早大约是从80年代的电视连续剧《霍元甲》的主题歌开始，随后是大量香港歌星的感召，广东话居然成为一种特有的“音乐语言”！

　　一时间，全国人民心荡神摇，粤语突然怎么听怎么“来劲”，似乎觉得人很多微妙复杂的情感，只有用广东话才能表达“到位”。多少怀着歌星梦想的青年，拿着粤语磁带，苦练广东话，在各种聚会或卡拉ＯＫ上能高歌一曲粤语歌，颇能惹人青睐，人气立即攀升。但90年代后，东北话小品崛起，变成今天小品和闹剧的专用语。但尽管小品闹剧横行天下，叫人乐不可支，但很少有人学说东北话，学了也是为了搞笑，没有广东话那种严肃性。因为东北昂首挺胸的气势，已成过眼云烟。在一些文艺作品中，东北人的形象，也从豪放热情、刚健质朴的“建设者”，变成自嘲自讽、装傻充愣的“活宝”角色了。

　　反观福州话，就算茶余饭后有人说起来，只怕不可避免地和东北方言有一样的命运，只能充当笑话罢了。福州话，只能和三保街、横街一样慢慢退出人们的记忆，刚开始有些伤感，久了就无所谓了。能听福州方言才懂本地文化

　　邮箱为2001333＠163．ｃｏｍ的陈高明来信：在我的记忆里，小学阶段，与老师、同学交流几乎是用福州话，直至现在（在大学里）顺口还会溜出一两句福州话。我也是一位青年人，但我对福州的闽剧和评话都很感兴趣，偶尔也会唱一两句。当然也对八大菜系的闽菜有所了解。我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福州人，会讲福州话并不代表会了解福州文化。福州话历史悠久，如能深究其语言所表达出来的内涵，就能了解福州基本文化。

　　在现在的学生中，即便会讲福州话，那他们了解福州文化吗？所以我认为福州方言要推广，学校首当其冲要正确引导学生学习福州文化，让学生了解福州话里所表述的为人处事的内涵，做一个文明、有修养的福州人。

　　家住福州仓山区振兴花园刘中来信：福州是一座有2000多年历史的名城，文化底蕴深厚。作为这一切辉煌的重要载体，就是福州方言。它经过千年的发展，已是一个内涵丰富、生动形象的语种。意思表达准确精炼，且不乏妙趣横生、令人回味的独到之处。它传承了闽文化的硕果，还哺育出闽剧、福州评话、诗词吟唱等优美的艺术，深受群众欢迎，是中华民族文化百花园中一枝可爱的茉莉花。祖孙聊天用福州话最开心

　　福州大学退休物理教师叶先生说，方言里有比普通话丰富得多的生活、情感用语，在动作的细微区分、事物的性状描绘等方面都更具体。这是方言比普通话往往要生动幽默、有趣传神、在文艺表达里更受欢迎的原因。

　　叶先生儿子一家都到国外去了，现在他最开心的时候是和小孙子聊天。有时候嫌用英语说太罗嗦，就用福州话来表达，孙子因为学过福州话，讲得也很好，所以爷孙俩，经常是普通话、英语、福州话一块来，聊得热火朝天。

　　叶先生说，福州话作为一种交流工具，和别的语言比起来，更有表现力，更准确、生动、形象。其中比喻、夸张等修辞手法，简直令人叹为观止。比如，老婆埋怨丈夫爱管闲事，自找麻烦，说：“你呀，没瘤讨鸡囊（读“该”音）挂。”（指充了气的鸡嗉囊）。做父母的批评出嫁女儿在家里争得失，说：“你江里不去讨，碗里相争吃”！此两例为俗语。一些人批评别人做事没重点，尽做些无关紧要的事，说：“你这是鸡母扒畚斗（音“ｂｏｎｇｄａｏ”）———没事找事做”。形容年轻力壮的人好吃懒做，就说：“他这个人，大汉做乞食———贪闲”。此两例为歇后语。

　　还有“ｙａｓａ”两个字的意思是形容一个人过于聪明，喜欢出风头等，而用普通话来说就很麻烦了，比如还有“ｙａｋｅｉ”指太老实，很木讷；“ｙａｌｏｕ”指不知忧愁、成天笑逐颜开的人。所以经常说说福州话，还是蛮有意思的。逛遍福州难买方言书籍

　　昨日，一位市民发来邮件说：我是北方人，在福州快15年了，但一句福州话都不会说，也不会听。孩子已经十几岁了，因家庭环境和学校环境，也是不会讲福州话。我初来福州的时候，也很想学说福州话，但环境所限，无法去学。最近我去逛福州书店，看到有学说广东话和闽南话的磁带和书籍，就是找不到福州话的教材。所以我觉得，要让福州话更好地流传和发展，除了要有说福州话的环境外，还要有推广的手段或方法，实际上我很想学福州话，只是无从学起。希望能有福州话的教材供大家学习。

　　针对这位市民反映的情况，记者来到新华图书城分店了解情况，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店里没有卖学习福州话的教材。记者走了几家书店也都没有找到此类读物。

　　福州方言发展至今有上千年的历史，方言日渐衰退和萎缩与经济、历史文化和地域分布等多方面因素有关。如何拯救福州方言，保护地方民间艺术文化？这也许是所有福州人都应该关心的事，本报今日开通讨论热线，欢迎您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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