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中年人更需要关怀

　　人生哲学

　　胡野秋(作家)

　　中年，无疑是人生画面中最浓重的一笔。所有的成功与失败，所有的迷茫与落寞，所有的坚韧与收获，都交织在这个年代。中年人，承受了社会的几乎所有结果，好的坏的一股脑儿照单全收。中年人，成为财富的耕耘者，成为情绪的“垃圾筒”。但就是没人意识到，中年人更应该被关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文学和社会渐行渐远，一大批贴着各种标签的小说家，把文学的触角缩窄到自己的床第之间，像DV那样晃动着逼近琐碎、狭小的空间，对于他们而言，写小说和记日记没什么区别，他们在批量制造的成堆文字中，忘记了身边的社会。于是，久而久之，社会也就这样抛弃了他们的所谓“文学”。

　　在这个文学与社会互相间离的时刻，千夫长的长篇小说《中年英雄》显示了它的独特价值。在一个并不复杂的故事框架下，作者展开了复杂的“中年话题”，在小说里，我们看到了作为中年人的千头万绪：情感、金钱、道德；事业、家庭、朋友；风光、尴尬、责任；偷情、背叛、生死……

　　小说的三个主角是三个结义兄弟。老大徐善、老二李易、老三巴特尔，从莽莽草原来到都市广州，求学、从政、从商，大家亲密无间地生活着。平衡终于在一天被打破，老大深爱的妻子秋香居然和老二有染，最好的朋友成了最大的敌人，眼看决斗不可避免。老三雄心勃勃，一心要在草原建牧场，却在神秘失踪后成了植物人。最终，老二疯了，老三死了，只有老大徐善生不如死却又大彻大悟地活着。

　　四十不惑的徐善走进了中年困惑的玄迷。

　　其实，这也是当下我们这个社会的集体玄迷。

　　这让我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中国社会的一次集体玄迷，那一年，谌容出版了中篇小说《人到中年》，那个啃着冷烧饼、喝着白开水的医生陆文婷，引起了公众的关注，“中年人现象”成为热门话题，甚至由此引起了知识分子政策的某些推进。那时的背景正是拨乱反正不久，历史旧账积重难返，“老同志”还没关心过来，中年人自然还在忽视之列。陆文婷的形象是当时脆弱的中国知识分子的缩影和写真。

　　《中年英雄》的出现，再次让我们记起中年人——这容易被忽视的一群。

　　今天的情况是，一代独生子女成长起来，他们吸引了全部的眼球，他们的哭笑、冷暖、悲喜甚至胡闹，成为中心的中心。他们的待遇之高，超过了“文革”后的那些“老同志”。这个时候中年人理所当然地再次位居忽视之列。徐善、李易、巴特尔、秋香们的形象是当下中年人的缩影和写真。

　　这是一次更大程度上的集体玄迷。

　　二十年了，文学居然在冷漠了那么多年之后回归了，回归到正视人生的路上。

　　中年，无疑是人生画面中最浓重的一笔。所有的成功与失败，所有的迷茫与落寞，所有的坚韧与收获，都交织在这个年代。中年人，承受了社会的几乎所有结果，好的坏的一股脑儿照单全收。中年人，成为财富的耕耘者，成为情绪的“垃圾筒”。但就是没人意识到，中年人更应该被关怀，应该比对“老同志”和“小皇帝”更多地被关怀。

　　因为，如果说老人意味着过去，青少年意味着未来，那么中年人就意味着现在。没有了现在，过去和未来都是没意义的。中年人多么理性，生活就多么理性；中年人多么坚定，事业就多么坚定；中年人多么忠贞，爱情就多么忠贞；中年人多么健康，社会就多么健康。

　　当徐善在广州的星河墓地的某天早晨，面对着一疯一亡的两个兄弟，突然顿悟：“人活着充满意义，人生没有输家，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赢，死去就是对活着的最大奖励。”

　　千夫长依然以他擅长的方式，在用现实向我们讲述着人生寓言。徐善、李易、巴特尔、秋香都成为解构人生的符号，他们在属于各自的天空中，神秘地眨眼，读懂与否，是我们的事。

　　千夫长在《中年英雄》中的另一个贡献是，创制了《中年辞典》，他用81个词条，把中年全部装了进去，中年便循环在这81个互相独立，又互相链接的通道里。当你走不出来时，“辞典”可能是迷宫；当你满头大汗地绕出来了，“辞典”就是导游图。在这里，千夫长并不只是寻找一种新的结构方式，实际上他是提供了一本崭新的中年指南。

　　这让我想起艰难突围后的徐善，逃离广州去草原寻找破解的良方。他能找到吗？谁也不知道。

　　千夫长给出了一个结局，从美卷说“儿子，快起来，你爸爸来了”这句话揣度，徐善可能找到了良方。但我想，也许他还会陷入新的更大的泥淖，这就是宿命。

　　而宿命本就是千夫长有别于他人的文学出发地。

　　图：

　　《中年英雄》，千夫长著，春风文艺出版社2004年10月版，2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