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聊斋：我的“处女作”_新闻中心

今晚聊斋：我的“处女作”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2月21日08:38 今晚报

看着现在的中学生，甚至小学生，一篇篇发表文章，一本本出版著作，真为自己的童年感到哀伤。　　我的家乡其实并不偏僻。距离古秦都咸阳，唐都长安都不过个把钟头的车程。但是，我上小学时，这里还是个十分封闭的农村。那时，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叫做报纸、杂志的东西。村子里读书识字的人很少，识得一星半点的人，读的也只是一些纸色发黄的通俗武侠、公案书，间或也会有一些如《桃花女斗法》之类的唱词本。　　我很爱读书，却没有书读。家里人早年读过的国文啊、算术呀，都被我一遍遍翻阅过。那时，对文字的饥渴，实在是不亚于对于匮乏的食物。　　我说这话，你千万别以为是多么久远的事。那时，新中国已经成立，鲜艳的五星红旗已在广阔的蓝天里铺展开了。　　不过，随着上小学、上中学，一些文学和类似文学的读物就多起来了。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一本《人民文学》上读了篇爱情小说，激动得许多天都平静不下来。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切切实实地靠近文学，被一种难以名状的力量折腾得神魂颠倒。　　真正拿起笔写东西，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但是，这时的作文却成了我每周一次的“文学热身”。　　我得感谢我的语文老师。这一位刚刚走出大学中文系课堂的文学爱好者，真正成了我的文学启蒙人。我在初中便知道有莎士比亚、普希金、托尔斯泰、高尔基等等这些文学巨星以及他们写下的不朽经典，正是在语文课堂上。年轻的语文教师，上课时，草草地讲完枯燥的课文，然后就是讲他的文学梦。说起那些文学巨人，他好像在说自己的邻居。我想，我对文学的沉迷，正是在继续了他的梦。　　新派的语文老师，作文也是花样百出。他会突然带来一幅名画，要我们用文字翻译绘画的语言；或者，带我们到秋天的田野里去看看、听听、观察、享受和体验秋天的美丽，然后，把这一切都用文字描绘在作文里。　　旧的作文充满了格式、规矩和陈腐，也充满着空洞和谎话。新的作文是真实地描绘生活。　　说话间已到了1958年。其时，我已是一位十六岁的少年。我像如今的写作一样，创作着我的作文。有一天，语文老师把我叫到他的房子，说：“你这篇作文写得不错，我想帮你寄到报社去。”这太出乎我的意外，让我高兴，更让我吃惊。那时，我是个羞涩而木讷的少年，我不记得当时会有什么样的语言和表情。肯定？否定？或者感谢！　　过了不多的日子，在一张叫做《红色少年报》上登出了我的文章：《小羊倌》。大约有一千多字，记叙的是一对小兄弟为生产队放羊时丢了一只，连夜去找羊的故事。这肯定不能算做小说，顶多是一个小小说，或者小故事之类。对于今天的青少年，则完全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充其量是写得生动一些，文字虽说幼稚却还清新。　　这算不算我的“处女作？”如果一个人的作品第一次被用铅字发排，而后发表见报就是“处女作”，那么，《小羊倌》自然也算是了。　　这篇作品的发表，真正把我推上了痴迷写作的文学之路，让我放弃了除文学之外的一切生活技能和选择，但我却从来不曾后悔过。　　小小的这一篇作文发表后，先是全校开了大会，校长在会上郑重地朗读了全文。如果这也算作荣耀，校长已把这份荣耀扩展到了全校。每天，我都能感受到来自高年级、低年级同学目光里抛给我的羡慕和热情。　　最让人兴奋的是稿费的到来。5元钱，不多吧？那时，一个月的伙食费是3.5元。语文老师说，这是反右派之后稿费标准降低了，要不然，会拿到10元或15元哩。那更不得了！　　　5元钱，干什么？我的手捏着那钱，捏出火，捏出水。最后，捏着那钱我进了新华书店。五元钱，售货员为我挑了厚厚一捆书，我把它们背回了家。我猜想，我和作家间的距离应该是一条河，这些书能不能搭一座桥哩？我日夜做着梦。　　在那个信息封闭的时代，在那一座被广大乡村包围着的小县城，文学就是县文化馆、县报纸、县广播站，甚至那一个活跃着地方戏艺人的县剧团。我的那篇文章的发表，也使语文老师的文学旧梦复活了。他组织我们几位爱写作的学生给县文化馆的油印杂志写稿，给县广播站写文章，还为县剧团把赵树理的一篇小说改成秦腔。当然是失败了，因为我们把世界看得太简单了。　　不管怎么说，我的“处女作”延续着我的文学梦。在整个高中时期，我依然不断向外边投稿，时不时还有小稿被报刊采用。我终于考上西北大学中文系，那一年高考，我在全系作文分数最高。大学里，我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当代文学，不断地阅读当时的各种报刊，并且开始写一些诗。到“文革”初期“大串联”时，我的私人存折上稿费存款已近百元，成了我“串联”时的主要花费。　　一眨眼，40多年过去了。我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文学之河里跋涉。如今，我出版过的著作，大大小小也有近三十本；高高低低的奖也得过不少。那篇幼稚得不值一提的“处女作”，却是我文学梦想的起点，我从那里起飞，一直飞过来，没有歇过翅膀。我很想重新感受一下当初发表《小羊倌》之后的那种激动和喜悦，但是，无论出了多么重要的书，都难以回到那种情景里去了。这大约如同爱情，初恋的体验是无法重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