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量刑：在探索中前进（法制聚焦）

　　郑杨

　　备受争议的“电脑量刑”自今年3月份在山东省淄博市淄川区法院实施以来，已过去了9个月。近日，淄川区法院法官袁涛自豪地告诉记者，通过“电脑量刑”，该院已审理了403起刑事案件，至今仅有两起案件被告人以量刑过重为由上诉，无一抗诉。几个月来的实践证明，“电脑量刑”的确有效解决了因量刑不均衡而引起的上诉。

　　那么，社会各界对“电脑量刑”这种新生事物的疑虑解除了吗？“电脑量刑”的推广形势又如何？记者采访了淄川区法院的刑事庭庭长王红梅及法官袁涛。

　　电脑，只是辅助量刑

　　有不少人质疑“电脑量刑”是“鼠标代替了法官”，使严肃的法律近于儿戏。王庭长解释，这其实是个误会。“电脑量刑”的说法并不准确，应该叫作“电脑辅助量刑”，因为在“电脑量刑”的背后还有一个规范化量刑文件，即《淄川区人民法院量刑规范化实施细则》（以下简称《细则》）。其中，对11类常见刑事案件的具体刑期的计算规则作出了规定。该院把《细则》的规定编制成电脑程序，今年3月份，开发出了《淄川区人民法院量刑规范化软件系统》（以下简称《软件》）。所以，与其称之为“电脑量刑”，不如说是“《细则》量刑”。

　　王庭长举了一个该院今年宣判的案例，对电脑辅助量刑予以说明：被告人李某持刀故意伤害他人，致一人轻伤，伤残程度十级。案发后，被告人李某自动投案并赔偿了被害人经济损失近2万元。在开庭查明案件事实后，电脑根据《细则》规定量刑，共分三步：

　　首先计算“基础刑”。法官选择故意伤害的罪名并点击，再在“基准刑情节”栏选择“致一人轻伤”进行双击，电脑显示“基准刑为有期徒刑6个月”。然后输入十级伤残，电脑显示“增加基础刑3个月”。那么，该案的基础刑为9个月。

　　其次要计算“浮动刑”。该案有两个浮动刑情节：一是自首，二是全额赔偿，各应减刑20％。法官输入“自首”和“全部赔偿”，电脑显示“减少基础刑3个月”。

　　然后计算“量化刑”。基础刑减去浮动刑，量化刑为5个月。由于刑法规定有期徒刑最低为6个月，则这5个月相应转化为拘役。在电脑上点击“计算刑期”，即显示5个月拘役。

　　电脑计算完刑期后，法官最后确定“宣告刑”：本案有一个特殊情节，即被告人系持刀伤人，应重于未持械的情况。所以最终确定宣告刑为6个月拘役。

　　王庭长说，从整个过程可以看出，法官并未被排除在案件审理和量刑之外。案件的定性、犯罪事实和情节的认定都由法官作出，电脑只是计算刑期的工具而已。并且，在电脑算出“量化刑”之后，法官宣告时仍有权综合考虑个案中的特殊因素，进行不超过6个月的“浮动”。

　　至于对“电脑量刑”有无法律依据的质疑，王庭长说，《细则》是依据《刑法》等法律、相关司法解释和山东省高院的有关规定，并参考了该院过去三年审理的1300件案件而制定的。并且，使用电脑提高量刑效率也是国际大势所趋。据了解，英国已将“电脑量刑”引入刑事审判并在高等法院进行推广。

　　懒法官会出现吗？

　　王庭长告诉记者，电脑量刑大大提高了法官们的工作效率。比如说一个多被告人、多情节的共同犯罪案子，过去要反复平衡各被告人之间、不同情节之间对不同被告人量刑的影响，并回忆过去相类似的案子的量刑情况，往往要用去一下午甚至更长的时间，而现在只需几分钟就能轻松完成；另外，那些刑事审判经验并不十分丰富的法官，在开庭之前查阅一下电脑软件，可以提示自己在开庭过程中注意案件的各种情节。

　　“电脑量刑”实施以来，效率提高了，法官们办案的压力大大减小。不少人因此担心，这会滋长法官们的惰性，使法官变懒。王庭长说，这大可不必。以往有些法官认为，只要定罪准确，量刑轻点重点没关系，这种重定罪、轻量刑的倾向是不利于司法公正的。淄川区法院实行电脑辅助量刑以来，法官们积极投身到规范化量刑的课题研究中去，不是变“懒”了，而是变“勤快”了。同时，法官们把在量刑环节中节省的时间用于刑法理论的研究和重大案件的审理，提高了业务水平，反过来又促进了案件质量。

　　不但“懒法官”没出现，“电脑量刑”还大大减少了“人情案”的发生。淄川区法院的法官袁涛告诉记者：“现在，办案超脱多了。如果再有领导或朋友来过问我经手的案子，我就告诉他们，现在搞电脑规范化量刑了，没法‘帮忙’。”

　　量刑软件尚有缺陷

　　王庭长告诉我们，该院实施规范化量刑以来，省内省外一些法院、检察院都前去学习，有的还要求购买软件。

　　但淄川区法院至今并未答复其他法院购买软件的要求，原因是他们觉得自己的《细则》和《软件》并不成熟，还未达到可以推广的程度。虽然在今年10月份，他们又对《细则》做了进一步完善，除了对量刑的相关理论进行了更科学的变动外，还在原来参考1300起案件的量刑情节的基础上，又参考了今年审理的403起案件，但仍存在不少缺陷。

　　此外，有人质疑：法官即使量刑失误，也是针对个别案例，“电脑量刑”的程序如果有一处存在问题，影响的就是一大批案件。这些质疑也让淄川区法院不敢贸然公开自己的成果。

　　“量刑规范化软件系统”的主要构建者袁涛法官认为，目前，想要充分、完全地实现规范化量刑，还不大可能。原因是我国现行刑事立法中规定的法定刑幅很宽，很难在法条中对量刑进行更加细化的划分。美国在制定《刑事案件量刑指南》过程中，针对每个罪名，各收集了约5万份案例才确定量刑标准。淄川区法院能做的，只是在实行规范化量刑以后，对每个个案的量刑情况都进行登记，以备参考。

　　《人民日报》 (2004年12月22日 第十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