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维举
一钻进小兴安岭的莽莽林海，对一切都感到新鲜：大森林里突然蹿出一只狍子，发现我们，戛然站住，竖起耳朵，愣愣地瞅我们，待我们一动身，“噌”，不见了。走在红松林下，“啪”，一只松塔落在脚下，吓人一跳，抬头望去，却发现一只小松鼠。这小家伙抱住个大松塔，正惊奇地看着我们呢。
这情景简直把我们惊呆了。
“怎么样？有趣吗？”林场派来带我们进山的老向导问。“有趣，太有趣了！”我们赞叹道。“有趣的事多着呢。”老向导说着，领我们继续前行。
果然，越往前走，树越密，新鲜有趣的事也越多。树下，横七竖八的腐朽木上长着嫩生生的蘑菇，黄的、白的，像宝塔一样层层叠叠隆起，十分好看。老向导指着一种浅黄色的东西告诉我们，这是山里的八珍之一———元蘑。每年立秋过后，就开始生长，一宿就生酒盅大小，三五日能长盘子大，趁鲜采下，用热水一焯，或放入锅内煮，不用加油，味道极鲜的。怕我们不信，随手递给我们：“尝尝，看我说的对不对。”我接过放到嘴边一尝，可不是，一股难得的清香直渗肺腑。
“猴头。看，那就是猴头。”我们早就知道这种珍品，只是没亲眼见过它长在何处。于是顺着老向导指的方向望去。哦，原来这玩艺儿长在树的枯杈上呀。样子很像白猴的脑袋，白生生的，有海碗大小。我们急要摘取，老向导却拦住我们：“慢，蘑菇讲圈，猴头论对，等找到那个再摘也不迟。”于是我们四下寻找，不一会，果然在另一树的枯杈上找到另一个。摘下猴头，天近晌午，我们找了个向阳处准备小憩。这时，我们发现附近的一棵粗柞树上有个大洞，老向导告诉我们，这是黑瞎子的窝。听说是黑瞎子的窝，我们顿觉毛骨悚然。老向导却说：“放心吧，黑瞎子不会回来的。”接着又告诉我们黑瞎子到了冬天，就扒个树洞钻进去过冬，山里人管这叫“蹲仓”。在这期间，它从不出树洞，饿了，就舔自己那肥厚的掌子。这样直到转年春暖花开出洞，去觅食物，寻伴侣，并且一去不返了。听到这，我们悬着的心才落了地。我们把带来的罐头、面包和白酒拿出来，开始别有风趣地野餐。半杯酒下肚，老向导的话多了：“黑瞎子这牲口可邪乎了，力气大，又能爬树，连老虎都怕它几分呢。”接着他告诉我们一段林区有趣的传说。一次，老虎和黑瞎子相遇了，两个都称自己是兽中王，难分难解，就打了起来。虎精灵，打饿了就去找食物；黑瞎子蠢笨，不去寻吃的，留下拔树打场子；虎吃饱了又回来与黑瞎子厮打。这样反反复复，老虎终于打败了黑瞎子，称了兽王。
“那，人要碰着它们不就完了？”我们又有些提心吊胆了。“老虎么，许多年不见了，很难遇着。黑瞎子倒常见，不过也没关系。黑瞎子轻易是不伤人的。伤人的大都是‘枪漏子’。如果真遇见，也不要紧，你顺风跑，风一吹，黑瞎子的长毛会遮住它的眼睛，使它看不清你了。如果实在逃不脱，你就脱下衣服挂在小树上，这傻东西就直扑小树，撕咬起衣服来，这时你就可金蝉脱壳，逃之夭夭了。”
午后，我们步出原始林，行走在一片塔头甸子上。甸子里长满了不算高的小树，结满了一束束果子，一问才知叫山丁子。这物件像海棠，只是小了许多。老向导说这是一种好吃的野果子，霜降后果子才熟，看来我们享不着这口福了。但是我们已经心满意足了。一路上我们领略了多少林海风光呀：树上酸甜可口的柿子、山里红、山蜜枣信手可摘；林中，一群群野猪嚼着满山坡的橡子；草地上，奔跑着三五成群的狍子；山溪边，马鹿在悠闲地饮水……我们想，如果能把美丽神奇的大森林建设成国家公园，并加以保护，该有多好啊！
《人民日报》 (2004年12月23日 第十一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