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平
看了一台戏，心情久久不平静。
在传统戏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清官戏。它们久演而不衰，成为传统戏的保留剧目。这一艺术现象，反映了老百姓对清官的尊崇和呼唤。正是从这个意义上看，上海京剧院在第四届中国京剧节上演出的新编历史剧《廉吏于成龙》，因其触及了时弊，颂扬了“布衣高官”，有着很强的现实意义。三百多年前的于成龙从史书走上京剧舞台，令人耳目一新。他的“天地良心”四字原则，引起了观众强烈的心灵震撼。
于成龙是清代的著名清官，被康熙皇帝誉为“天下廉吏第一”。上海京剧院在前年推出《廉吏于成龙》这部新戏后，又用两年多时间修改这出戏。剧本曾三易其稿，音乐、舞美设计，也都作了很大的修改。于成龙的外号叫“于青菜”。据白寿彝主编的《中国通史》第十八卷载，于成龙日常食用极为简陋，“日食粗粝”，“佐以青菜”。于成龙病逝在江苏与安徽两省巡抚任上，地方大员到他住所瞻仰遗容，见室内空荡荡的，仅在床头放一个陈旧的方形竹制容器，里有一件旧官袍。还有几只瓦罐，盛了一点粗米和盐制的豆豉。大臣们叹息道：“于公清苦天下第一也！”
新编历史京剧《廉吏于成龙》抓住了“廉”字这个灵魂，让这个有血有肉、有情有爱、有勇有智、两袖清风、铁骨铮铮的清官，在舞台上活起来了。《廉吏于成龙》不仅刻画了于成龙的廉洁，而且通过一系列戏剧冲突展现了他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崇高品格。他上任伊始，劈头遇到了涉及冤屈数千人的海通巨案，民怨鼎沸。经过深入调查，于成龙顶住巨大压力，坚决主张复审此案，毅然求见权倾朝野、高傲自负的康亲王。《斗酒》这场戏，是全剧最精彩、最扣人心弦的高潮戏，一个天大的难题，最后竟在比酒百杯的笑声中得以解决，真是神来之笔，举重若轻，为一出主题严肃、题材凝重的戏增添了喜剧色彩。
被誉为“黄金组合”的尚长荣和关栋天继《曹操与杨修》、《贞观盛事》后，这回在《廉吏于成龙》中三度联袂，又大获成功。尚长荣这回改架子花脸为俊扮上场，首次不勾脸，没有水袖，念京白不上韵，为的是和现代人贴近。他之所以选用这样的装扮，主要目的是使自己丰富的脸部表情能充分地表现出来。六十四岁的尚长荣演唱精气十足，苍劲有力，真情激越。他酝酿多年、倾全部心力创造的于成龙形象，是他艺术生涯的又一次成功的自我超越。关栋天塑造的康亲王形象，不落俗套。此人高傲气盛，不可一世，但有忠君建业、治国安民之志，所以对真正德才兼备的贤臣是赏识的，在于成龙的为民请命、慷慨陈词面前，终于同意改判。编、导、演对这个人物的把握别有新意。关栋天的唱，高亢优美，大气磅礴；念白清脆，弦外有音。观众略感不过瘾的是，他的精彩唱段还是少了一点。其他的配角，如勒春、于妻、山牛、翠妹等，也个个出彩，唱做俱佳，塑造出鲜活的人物形象。
在目前的舞台上，有的戏以豪华的形式掩盖着空虚的内容，高成本的现代科技占据了舞台空间，夺走了戏曲表演的自由天地。《廉吏于成龙》的舞台呈现，则反其道而行之，以“返朴归真”的风貌，体现出一个“廉”字。导演深谙戏曲的本性，布景、灯光、服装蓄意从简，时空自由灵动，节奏明快徐疾有致，充分突出演员的演唱。舞美设计小写实、大写意，以福建特有的大榕树为设计主旨贯穿全剧，表现于成龙像榕树般“扎根大地，独木成林”的本性。
欣赏一台好戏，看到一个鲜活的廉洁清官，让人心生一股正气。
《人民日报》 (2004年12月23日 第十一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