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土地的人们

　　报告文学

　　楚良　木施　著

　　中央淤在左溪镇的东南方，只隔着一道山梁。现在山梁已经开通，公路从岔里穿过，过去就能见到四周是山，环山之间有一块长三角形的平原。公路在平原东南方向的半山腰上成直角绕过，坐在车内向下俯瞰，那平地也不过百十亩大。一条小溪从平原上涓涓流过。

　　左岸山脚下有一道用石头筑成的长堰。村民们叫它4号坝。筑于1986年，长370米。它是那年发山洪之后，中央淤的水稻田全被冲毁了，改作旱地时，全村集体用工修筑起来的。也是中央淤里最后的一道防洪坝。坝内有一块块旱地，种着番薯玉米土豆之类。从溪里打水浇灌很方便。这些地早已承包给村民。各户精心地种植着。右岸靠南的山脚下，也有一道相同的堰坝。叫2号防洪堤。长约100米，一看就是古代先人留下的遗产。挡水的石头坝，看上去饱经沧桑。紧连着2号坝是3号坝，是淤子里最长的一道防洪堤。长400米，是人民公社时代修筑的，淤子的中央还有一道曲尺形的小坝。这道堰看上去比2号古堰还要古老。说不清是哪一代胡家的先人筑成的，他们把它传给了儿孙。早在县级公路还没有开通，也就是70年代后期，山这边通了，村民们一户户从山这边的中央淤迁到公路旁来。现在，中央淤里只剩下惟一的一户人家了。这家人就是村长胡纯荣了。

　　村长胡纯荣上任才两年，两年前他也住在大村里。这幢小楼是新盖的，两年不到哩。原来，这里是个猪屋。村长在这里办了个小养猪场，左溪二级水电站开发进村，胡纯荣抓住了时机。借用手中权力，在征地、补偿等方面给了水电公司许多优惠。投桃报李，电站公司也给了胡纯荣一些回报，让他揽下了几个工程，如公路改线护坡、导流洞开凿等。他只需转手把工程给包工队，从中就取得了巨大的收益了。任期不到两年，胡村长今非昔比，已是富甲一方的大户了。

　　山口开通了。一条新公路通入县城，通入福建寿宁，中央淤再也不闭塞了。村长的家就坐落在中央淤上游的一块小三角地带。那地带自成一体，在中央淤外围，依山傍水，有一道堰围着，地势也比中央淤略高。溪水从堰外流过，堰内有一块精制的小平地。一垅垅一畦畦地里种着绿茵茵的吊瓜。这种经济作物既可做药材，又可以做休闲瓜子。价值不错，吊瓜地里架着瓜棚，也是一道风景。这块地名叫“底墅洋”，名字很文雅的。底墅洋靠山的一边，有座崭新的两层楼，红瓦白墙庭院铁栅，看上去颇有几分山乡别墅的味道。这独门独户、自成一体的山乡别墅在左溪是很醒目的荣耀。村长承包了“底墅洋”，盖了洋楼。

　　除了村长的底墅洋传达出山乡巨变历史信息外，整个中央淤现在是一片工地。一个导流洞从右岸的山体里穿山而出，第一级水电站就在中央淤。发电机厂房正在施工中，主体工程已现雏形。脚手架，施工车，器材满地都是。车水马龙，耕地全毁了。古坝碎尸万段了。地上的庄稼不见了。

　　这里将耸立起一座发电厂，几台水轮机将日夜不停。远比种庄稼来钱。

　　现代化的邻居将只有我们的村长相伴。中央淤的未来是水电公司和村长的。

　　右溪村的村民们眼看着祖宗传下来的中央淤化为私人财产，眼看着自己被逐出赖以生存的良田土地。他们几乎每家都有田在中央淤内，村长一纸《协议》一签，他们就与中央淤无关了。永远地失去了中央淤。

　　祖宗留下来的中央淤，惟一的一块盆地，胡家子孙繁衍的地方，只以24.87亩的面积、只以每亩500元加上林木补偿和安置费总共每亩地才1260元廉价卖给了水电站业主使用60年。村里当破瓦罐甩了，让人家拿去当聚宝盆去了。　(17)

　　图：

　　量地时警察也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