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科级门卫

　　杨维兵

　　门卫老张，方脸，浓眉，尖鼻，白齿，很憨厚。门卫老张，烧水、扫地、守大门。

　　门卫老张，是一个1979年参加工作就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老党员。

　　刚到机关那阵，见周围同事每天从门卫室提开水进出时都或亲切或诙谐或酸溜的叫老张为张科长。

　　初来乍到的我在默记了无数次机关内各部门及其负责人后，也郑重其事并小心翼翼地在记忆神经末梢添上了机关保卫科，科长，张明。于是，每天到门卫室提开水，我都会恭恭敬敬地喊：“张科长，你早。”于是，一有空就到门卫室去找老张，真心诚意地说：“张科长，我才来情况不熟悉，以后请多关照”之类的不咸不淡的客套话。

　　后来，渐渐熟了，才知道老张根本不是什么科长，只不过是机关的临时工。再后来，我清楚了老张的一系列辛酸故事。

　　1979年，年仅16岁的老张初中毕业，被招到公社当团委书记，后又任工交助理员，1984年，全县有50名招干名额，工作业绩优秀、年轻能干的他由于不会“处事”，名额被上面领导的公子给“借”用了，从此再也没有什么消息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和老张成了好朋友。一次值夜班，老张请我喝酒，“酒逢知己千杯少”，不一会儿，一瓶酒被我和老张扯干了。老张说：“老弟我给你说，如果那一次招干我去活动活动，也许我今天至少是正科级干部了，或者我初中毕业不到公社，自己拼搏，也许……哎……来，老弟，张科长敬你一杯！”听到老张自己叫自己张科长，我足足愣了半分钟，我终于明白了“张科长”的由来和同事们叫“张科长”的种种目光。

　　机遇？命运？我无法解释清楚。

　　去年，全县清退行政事业单位临时人员，老张榜上有名。

　　他走那天，破破烂烂的东西装了两大架子车，他微笑着和每位同事打招呼，可我透过如血的夕阳，分明看见他眼中有浑浊的东西，老张一步三回头地看了又看曾经工作、生活了20多年的机关大院，慢慢地远了，远了……

　　一会儿，老张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拿出10元钱对我说：“今年上半年的党费麻烦你明天转给组织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