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夜戏,用不着去剧场正南八北地看。沿古城墙根,一路都是戏台,秦腔、豫剧、梆子唱得红红火火。未出长乐门,就听见锣紧鼓急,催得人加快步子,去瞧瞧热闹乐一乐。
立护城河桥头粗眼一望,人头攒动,围着一处处灯火。但见依墙撑几根竹篙,扯两方篷布,就算舞台,摆够帝王将相的荣耀,道尽才子佳人的缠绵。这边是诸葛亮羽扇纶巾去周府吊孝,那边是穆桂英金戈铁马赴边关破阵。不远处,忽传来叫好声不迭,撵过去一群看客,原来是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欲铡驸马爷陈世美。观众如痴如狂,掌声排山倒海。
铡了陈世美,“包青天”忽然双手一摘乌纱帽,一头秀发飘逸而下,居然是位女花脸!场子里轰然响起一阵惊叹声,争睹风采。更过瘾的是,她大步流星转入帐后,三把两把洗了脸谱,稍顷再踏着丝统款款上台,已是游湖借伞的白娘子了,舞着水袖轻吟曼唱。艺人们要生存,就得拿出看家本领与同行竞争,打出小小的“码头”来。
观众倒是悠闲而潇洒,四处流连,各取所好。演整出大戏的场子里,备有座位,置有几案,可品茶饮酒嗑瓜子,颇具露天戏园子的味道。这里的观众,以西安本地的老戏迷为多,端着挺内行的架势,摇的蒲扇都似乎那么有板有眼。更多的观众则是观光的游客和闲逛的市民,流动着顾盼着图个新鲜。还有人远远静坐在护城河堤角的水边,避了喧嚣躁动,屏息陶醉于微波上的飘忽回音,那恐怕是真正会享受戏趣的高人了。
戏场仅座位有价,无需打票,给的钱拿得出手就成。站着围观的人,掏个两毛三毛,可一直看到终场。走走停停的观众更自由,不愿搜荷包就说声“站会儿”就罢,然后瞅空子寻下一个去处。采用此术看白戏的人不少,却苦了艺人。艺人们伸手讨钱的那份窘境,让人看了有几分不忍。
台上台下,其实遭际没什么不同。四海之内,人谋一壶之浆,要耐得多少辛酸苦辣!所以才有戏反映人世间的种种悲欢离合,并往往以大团圆结局,其中该寄托着多么深切的企盼呵……
作者：文叶飞 来源：金黔在线—贵州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