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崔永元不愿做“神”（三家村晨话）

　　西风

　　崔永元在谈起他的2004时，说了一段极深刻的话。他说，尽管去年以来他的失眠症加重了，自己的黑夜比别人漫长，有时候连死的心都有了，但2004年他过得还是很快乐，因为他做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从一个“神”回到了“人”的生活。小崔发觉自己用“神”来形容“实话实说”时的被热捧有些过了，忙改口说“也就是个小鬼而已”。

　　小崔从“实话实说”这个火得有些超常的栏目激流勇退，专心打造他的“小崔说事”这么一个不温不火的节目，还玩票玩起了电影，许多人都为他不解和惋惜，有人甚至以为他得罪了领导。但现在按他自己的解释，他是自愿“下凡”的。

　　崔永元不愿做“鬼神”，当然不是指毛泽东笔下为人不齿的牛鬼蛇神，而是众口铄金、众星捧月的人杰。放着好端端的名主持不干，偏要归于“平庸”，归于沉寂，这发生在“天天烦看世界大事”的小崔身上似乎不可思议，发生在神化依然风行的当代政坛、艺坛也匪夷所思。

　　古人云：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先，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意思是说，天和地的法则是满盈则损，谦虚得益，就连鬼神也是加害于满盈之人，而降福于谦虚之人；人们也是厌恶自满而喜欢谦虚。在卑微时也不违背自谦这一原则，这才是有始有终的君子。

　　崔永元是不是有始有终的君子，不能妄下结论，但他在巅盛时的自谦下位，肯定应该受到尊敬。“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这句名言早已家喻户晓。当然，谦虚的动机必须纯正，否则就成为虚伪；同时，谦虚也必须有实质，居上位平等待人，有才能而不自负，这才是真正的虚怀若谷。所谓富贵声名，人情所乐，而君子或得而不处，何也﹖进而知退，欲而知足罢了。作为一个文化名人，小崔凭自己的实力得到了功名荣誉，受之无愧，但受之有累，他立即做到知足不辱，走下神坛，体现了一种大智慧。

　　可我们现在有许多为官者，或者名人，表面上一套谦谦之言，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的样子，实质上投机钻营，跑官要官；喜欢吹捧，热衷神化；不甘寂寞，争强好势；不讷谏言，惟我正确。极端的例子居然还有县委书记就任要检阅仪仗队，镇政府大楼要盖成天安门。这种自我感觉好过神仙的官员要么读书读得少，不知天地凉热的道理；要么权倾一方，惟我独尊，仿佛天下就看他的眼色行事，连放个屁都有人叫是香的。殊不知如此沽名钓誉，尊而不谦，到头来不但进不了步，而且很可能马失前蹄，小河沟里翻大船。

　　崔永元把自己现在做的事称作“人做的事”，相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不是么，白天单位一副道貌岸然，夜里屋里还得做人事，你戴着个面具生活自然是异化的产物。神化必然导致异化，而人格化才是现代社会人本主义文明的精髓。

　　作者为本报编委

　　《江南时报》 (2005年01月03日 第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