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支香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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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1月04日10:24 湖南在线-三湘都市报 |
宋元 现在,我可以用一种从容淡定的口气来谈论香烟了。因为已经超过一百天,我没有再吸它一口。在我看来,一百天是个标志性的时间,无疑具有阶段性甚至决定性的意义。要知道,在那之前,我每天至少要抽五十支以上的烟。为此我认为自己有了巨大变化,或者说是进步。实话说吧,如今我简直看都不大愿意看见香烟———但我没有办法,必须要看见它,比方我的朋友们正在我的身边吞云吐雾的时候,我就面露嫌恶地偏过头去,做出很不习惯因此被呛得要命的样子,并且义正辞严地劝告他们向我看齐。我几乎能稳操胜券地宣布:我已经成功地戒除那个延续多年的恶习了! 这使我觉得自己相当了不起。真的,有几个人能战胜香烟呢?在香烟这个古怪的神秘的精灵面前,几乎所有人的意志都是那么薄弱,那么不堪一击,通常言而无信。情形常常是这样:他们在经过长期激烈的思想斗争以后,神情专注小心翼翼像怕把它弄痛了似的把一支香烟从盒子里拈出来,他们用指头把那支烟轻轻抚摸几下,然后庄严地放到嘴边,很慎重地把它点燃了,深情地吸一口,再就信誓旦旦说:这是我抽的最后一支香烟。 当然,谁都知道,不久以后,他马上又会抽起另一支烟来,并且再次把那支烟同样命名为最后一支香烟。有无数的人抽过无数的最后那支香烟,因而使戒烟这件严肃的事变得更像是搞笑节目。 如此看来,我真是了不起的,一百天前,我抽最后那支烟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当时我盯着那支最后的香烟,想到自己从今往后要与它一刀两断,内心差不多充满了霸王别姬般的悲壮。一百天了,已经足够证明我比多数人更坚强,更勇敢,更守信,更不同凡响。 然而,我到底也不能反过来说那些没有戒除烟瘾的人品质就值得怀疑。因为,惟独在戒烟这个问题上,许多出类拔萃的人物都表现出了凡人的软弱与无能。他们失败的戒烟经历,一点也不能抹杀他们的伟大。例如法国哲学家让·保罗·萨特。萨特在写完他那本著名的《存在与虚无》之后,在书的后面附了一个简明的小传,小传在客观介绍自己经历的同时,还声称自己成功地戒掉了香烟,已经愉快地告别了香烟无声无息的毒害。他这样做,当然等于是向全世界宣告他的戒烟,他是不是有意的呢?是不是要通过这种弄得人人皆知的事实来给自己造成压力因而形成动力呢?不知道。我们当然无法洞悉一个伟大如萨特的哲学家的内心世界。惟一知道的是,就在他写下那些话不久,他又故态萌生了。他重新开始吸烟,而且一吸就是四十年,直到病入膏肓。不过,没能守信地戒除香烟的萨特仍旧是萨特,他永远是个对世界发生过重要影响的人物,甚至,在我想来,一个哲学家如果不抽烟,好像根本就不大像一个哲学家,至少不像一个伟大的哲学家了。我觉得萨特简直应该抽烟,必须抽烟。 由此我还明白,虽然已经戒了一百天烟,但我永远不可能是萨特,我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虽然,在写这篇文章时,我面前就放着一盒香烟,伸手可得。我要用它来考验自己的意志,我要故意面对这个巨大的诱惑,以此来证明和彰显我的勇气。这盒烟是朋友特意送我的,朋友说,抽支试试吧,新产品。我毅然说,不抽,已经戒烟了。朋友于是宽容地笑笑,跟很理解我样的。 现在,这盒烟实实在在就在我的面前,它是我从未尝试过的新产品,它穿着漂亮得非同寻常的黑色外衣,妩媚而神秘。我甚至弄不清是我在看着她,还是她在引诱着我。我开始陷入了萨特式的沉思:我是不是应该抽最后一支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