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行在杯子里的楼

　　她没有回答，只是给我唱了一首歌：如果你是杯中的水／如果你想流去／我愿把自己打碎。我突然泪流满面。

　　是的，我要打碎了它，流去的是自己的理想。

　　最少两年时间了，几乎每天早晨七点前后，楼上便响起女人声嘶力竭的吼叫，要是回来得早些，也能听到这样的声音，有时这声音中是伴着急促的脚步声或者摔碎瓷器的声音。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显然她是对着一个人喊的，但从没听到回应的声音。时间长了，我就担心起和她一起生活的那个人，他的心脏早晚会被她震碎的。我极想见见那个“狮”容，想见见这个体内长着一个活火山的女人倒底是什么样。可我晚出晚归，在楼梯里碰到女人的机会并不多，即使碰到了，也不知是哪个门里的，总不能跟着人家上楼吧。这个女人对于我来说，就像一本读到一半的悬疑小说。

　　要是彭发布在，这样的小事是不会存有悬疑的。七年，我又一次长时间地想起那个男人，以及那幢灰乎乎的筒子楼，在元旦新年前的夜里。因为筒子楼独特的环境，彭发布才发挥了他独特的作用。

　　那是一幢有些自卑的筒子楼，灰暗的过道一眼望不到边，深夜有高跟鞋在里面没完没了地敲来敲去。黑暗中，窗口透出灯光的时候，我会想起航行在大海里的泰坦尼克号。楼里的人们当然不能乘着它在大海里航行，可因为住在那里，思想就会走得很远，对未来的想像要比住在别墅里的人们走得远。

　　我就坐在正对着水房的那间屋子里，在橙色的灯光下，喝着朋友送的绿茶，在一张纸上乱写。我写道，这是一幢航行在水杯里的楼，在它即将沉没的时候，我会把水杯打碎。那是什么时候呢？我打电话问那个送我绿茶的朋友。她没有回答，只是给我唱了一首歌：如果你是杯中的水／如果你想流去／我愿把自己打碎。我突然泪流满面。是的，我要打碎了它，流去的是自己的理想。

　　三年后，我搬出了筒子楼，住进了两居室，我的想象开始枯竭。我的那只水杯，长出了长长的绿绒毛，从前的邻居们有的搬走了，有的还在里面新陈代谢。但我相信，彭发布还住在那里，那时，他就住我的隔壁，合用一个阳台，我最讨厌他。现在想想，他对于筒子楼里的生活是多么重要。那里因为有了他，生活从灰色变得无聊，无聊本来就是一根线，把生活的片断串起来，成了人生。

　　他姓彭，但不叫发布，发布是我私下里给他取的外号。他是整幢楼的新闻发言人，我们公用的厨房则是他的新闻发布中心，有时，他会把他的新闻带到水房、厕所里发布。现在，我每次去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都会想起他，尤其参加那种非常正式的发布会。如果不和他进行深入的接触，谁都会认为他是一个了不得的大知识分子，高个，背微弯，头部中上方是半圈永远也长不长的卷曲的头发，如栅栏一样护卫着秃而光亮的头顶，皮肤滑如凝脂，一口白牙，脸型柔和端正，小腹微隆。

　　一次，我在厨房里，拿着一本菜谱认真研究清蒸武昌鱼的做法时，他就发布了一条爆炸性的新闻。他对我说，原来住你们屋的两口子离了，你猜怎么着，他家请了个男钢琴老师给孩子上课，后来这家的女主人被钢琴老师辅导进怀里了。有一次被她男人捉住了，男人把钢琴砸了，把女人的衣服扔出门外。后来，女人领着孩子走了。男人也不常在家住。你们住进来的前两个月，男人也搬走了。

　　后来我知道，彭发布是这幢筒子楼的土著居民，炸小鱼儿和做炒面是他常用的道具，一边炸一边向其他三个做饭的或向来他家借葱姜的人娓娓道来。他不仅知道左右邻居家的事，还知道整个楼的新闻。就那家，住在三楼顶头的，他老婆昨天晚上喝农药了，男人有外遇……住二楼挨着水房边的漂亮女人每个星期带回的男人都不一样，听说两年前跟男朋友分手后，就经常把男人往家带……那个女人，住在四楼楼梯边的那个，你看一眼绝对终生难忘，长得跟外星人似的……

　　每天晚上，彭发布必须往一个铝制饭盒里装一部分饭菜，他的老婆在一旁说，多装点，多装点。他说，够了，够了。他的老婆，一个长着长而黄的脸，喜欢说“哟你真逗”的瘦女人，常常在楼道里喊，刚刚，饭好了没有，我饿了。彭发布说，快了，你先歇会儿，我给你泡好茶了，在茶几上。女人便娇娇长长地应，嗳。

　　朋友发来短信，说新年到了。看手机，已是2005年了。

　　楼上的火山突然爆发，这一次我听到一个孩子的哭声。那个十年前牵着我的手走进筒子楼的男人，在我身边翻了一下身说，单位准备盖新房了，到时我们买一套大房子，到时候就不要生活在火山下了。

　　我说，什么时候住进新房，泰坦尼克号也就沉了。他摸摸我的额头说，没发高烧呀，怎么说胡话了。我说，沉在我的杯子里，因为我的想像力快枯萎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说，明年，那幢筒子楼就要拆了，要不要回去看看。我说，已经是2005年了。他说，哦，那就是今年5月份，回去看看吧。我说，再说吧。

　　小溪：很久没有给你写信了，好想知道一下你的近况。希望我的来信不会让你平静的心再起涟漪，更希望你读信的时候不会泣不成声。

　　你说你很喜欢读我的信，其实我又何尝不想给你写信呢？在信息技术发达的现代社会我其实更加愿意用一种古老的方式把思念装进信封，让天使捎带给你。

　　那天原本想陪你去看一场午夜电影，然后第二天和你一起去石人山玩的，但是现在都成了奢望。心里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你说，也许一辈子都说不完的，但是你没有给我说的机会，我自己也没有给自己机会。

　　爱情就像是衣衫，拥有是一种文明，而一旦陷入就是一座围城。

　　还记得你问我的那个“笨蛋问题”吗？你说你老了我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爱你。小傻瓜，我会爱你的，即使你老了，我也会爱你，爱你满头的白发，爱你衰老脸上的皱纹，我也会像现在一样深情地吻你，吻你干瘪的嘴，吻你早已没牙的牙床。

　　还记得我们的“天堂之约”

　　吗？我们说好在人间好好地疼爱彼此，共度我们的人生，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即使死神把我们拆散，我们都要等对方，在天堂的门口等着心爱的人。

　　呆呆12月8日请推荐感动你的情书ｇｕｓｈｉ1001＠ｖｉｐ．ｓｏｈｕ．ｎｅｔＱＱ牶298266794（来源：华夏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