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早晨他出门的时候，你说，带上把伞吧，电视上说有雨。他看看天，太阳很大，金色，他说，不会下雨吧，好天气。然后上班去了。

　　他骑一辆旧自行车。车的年龄，大过你。

　　黄昏的时候落雨了，开始像银的珠子，后来像灰的鞭子，狂暴地抽打着繁华的城市。你做好饭，坐在沙发上等他。天慢慢暗下来，不时划来一道闪电，又响起一个炸雷。你惊惊地，在沙发上不敢动。

　　电话突然响了，吓你一跳。一个陌生的号码。你接起来。然后听到他的声音。

　　我在路上电话亭呢，马上回家，你别怕。知道你最怕雨天，他的声音轻描淡写。

　　傻人，怎么不避避雨呢？你说。

　　淋点雨没事。你别怕，我马上回家。他说。

　　搭个出租吧，别淋坏了。你抓着话筒，心痛。

　　那得七八块呢。已经淋透了，搭了浪费。他说，你别怕，我马上回家了……

　　放下话筒，你的心湿漉漉的。你坐立不安地在屋子里走动，拿碗盖了其实已凉的饭菜，你想去迎迎他。

　　你抓了两把伞，想了想，又放下一把，然后你走了两步，站定，又想了想，将另一把伞也放下。他已经湿透了，你自言自语着。

　　你就那样毫无遮挡地走进雨幕。

　　不时有汽车从你旁边飞速驶过，溅你一身的污水。你在路灯下急急地走着，眼睛眺着远处。终于你看见他了，弯腰低头，艰难地蹬着破旧的单车。雨把他映得模糊，像一堆陈年的旧事，又像即来的明日。

　　你喊，喂。你不习惯喊他的名字。在家里你喊他傻人，在街上，你只喊他喂。

　　他看见你了，愣住了。然后他指了指车后座，他说，上车。

　　你们换了干爽的衣服，坐在沙发上，擦头上的水。

　　他说，来接我，怎么不带把伞呢？满是愧疚。

　　你想说，如果不能为你挡雨，那么至少，还能与你一起承受。你很想说，但觉得肉麻，你张张嘴，终于留在心里了。

　　你站起来说，饭都凉了，快吃吧。

　　你与他坐在桌边，默默地吃着饭，再也无话。

　　一个雨天。一个平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