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后

　　窦尼

　　2004年的最后一分钟，排排队，都站好，别趴下，拿姿做态地拍了一张合影。卡的一声，我的眼睛努力睁到最大，像一个含情脉脉的期待第二春的鼓眼蛤蟆。

　　就这样了？2004就这么过去了？

　　又一年，在我皮肤松懈老化的渐变中，悄无声息，深夜魅影般，拍拍我的肩头，毫无表情地干笑两声，然后绝尘而去。

　　我真想死皮赖脸地扑上去，把它假想成我垂涎已久的爱人，抱着他的大腿不让他离去。可是这样做，除了能证明我和王府井大街上熟练抱人大腿讨钱的无赖孩子有共性之外，并不能证实我对时间的眷恋之情。

　　那些孩子们的眼力也远比我毒，知道通过大腿辨别他人的身份收入，所以扑上去的时候，胸有成竹，驾轻就熟，多数时候会有斩获；可我狠狠地拖住2004的大腿，明明知道没什么事情发生，也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发生，却又不肯让它走，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要它负责吗？要知道，这可不是情人，软磨硬泡连哄带骗还能回头，跟你重温一下旧情。

　　它只是那列又破又旧的慢速火车，再慢，出了站，你也甭想再追上。你远远看见它，载着一车没着没落的愿望，咳咳地驶了出去。你曾经并不待见它，它规规矩矩地跑在铁轨上时，你总是埋怨它跑得太慢，可你现在满心希望它停下来，让你有时间再琢磨点儿什么，整理一下行李也好啊。可就在你下车买茶鸡蛋的当，它就不理会你兀自开走了。

　　因为不能阻止一切停住，我有发自心底的恐惧。我竖着耳朵却听不到休止符，只好与时俱进，穷途末路。我发现经常混迹的地方，越来越多地挤满了80年代后。80年代都被后了，我还妄图撅着70年代的小尾巴，迎风招展。

　　我一头扎在别人的娱乐八卦和自己没头没脑地忙碌中，而我所得到的，来不及反刍就无影无踪了。我只有继续嚼着干草，眼看着2005，就要桃花艳，李花浓，杏花茂盛。

　　罗大佑坐在一片城市的废墟上还在唱，年轻时的伴侣早已走失，时代在变得更加陌生虚拟难追。年轻时的伴侣未必就是最贴心的，前面的时代也不见得给了谁多少好处，可这些既得的微不足道，总好过面对一个虚拟难追的未知时代吧。

　　基于这些，我保守地，无望地，还想拉拉2004的粗糙小手，把丫给后了。

　　《江南时报》 (2005年01月08日 第十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