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个遥远的旧

　　元旦期间在家翻书,一日忽有所得，连忙招来一个热爱怀旧的朋友,我说我要亲下庖厨，依照古谱做一道隋朝名菜。

　　昆仑紫瓜，这是1400多年前，隋炀帝御口钦封的菜名，谁能知道是什么味道？我这个人做事认真，要怀旧就怀到底，不是要做隋朝菜吗？估计那会儿不吃植物油，我特意买了块肥肉炼出油来，面酱我选的是六必居，这是目前最老的字号了吧，虽然还没有隋朝那么远，但是我相信老字号。白糖、冰糖都不能用，隋朝那会儿还没那么高级的制糖水平，我找出老婆生孩子时留下的半袋红糖。

　　整个过程我完全独力操作，全然不顾我的老友在厨房外翘首企盼。我只是不断高声告诉他我做出的选择，荤油、红糖、六必居的酱，再加上我满屋子随处可见的隋唐史料，一切都透着古意，一定能让我这老友怀上一个穿越千年的旧。

　　其实我心里还是怀着歉意的，因为我不能在厨房垒一个烧柴的土灶，古人对烹调用火很讲究，不同的材质燃起的火，无论是温度、热度、力度都是不同的，我用天然气来做一道隋朝古菜，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一种妥协。好在我可以尽力弥补这种缺憾，我甚至将自己在旧货市场买的那个清朝乾隆粉彩盘拿出来盛菜，虽然那盘子早就被人指出是赝品，但是我一直不信，古董这东西都有灵性，只要你相信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

　　我还有半瓶剑南春，我也拿了出来，虽然我们两人都不喝酒，不过，据说剑南春这品牌在唐朝就有了，摆上总能增些古意。在出锅前，我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看着他跑进跑出的布置餐桌，才猛然想起，咱们吃隋朝大菜，那可不能跟现在人这样在桌子上吃啊，咱们要席地而坐。

　　我那朋友已经被我折服，铁了心要怀上这道旧，赶紧盘腿坐下，我还想指点他应该跪着吃，可是想想自己的膝盖怕也受不了，也就算了，这大概是这次怀旧体验中的第二个遗憾吧。

　　隋朝大菜终于按照古法做好，盛进清朝古盘，端出厨房放在唐朝名酒旁边了。色泽深红油亮，香气扑鼻。我们两个在此古意盎然之中，也变得文质彬彬，相互劝让许久才分别盘腿落座，各自举箸齐眉，我在厨房已经用手指叨过几口，知道味道不俗，所以很有信心地请他箸先，他也不客气，夹起就吃，连连称赞。

　　我含笑看着他吃，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看到朋友快乐更快乐的事了。

　　他突然停下来问：你这昆仑紫瓜，怎么是茄子味哪？

　　我回答说：茄子，在隋朝时就叫紫瓜，隋炀帝那天吃得爽，随口就封为昆仑紫瓜了。昆仑者，大也，按现在的说法，就是极品茄子。

　　柳 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