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余人”的最后一次疯狂

　　史文珂 本报记者 张育新

　　2004年12月22日早晨，哈市动力区健康路派出所接到群众报案，在健康路管区内的电塔街小西屯的一条死胡同里，发现一具用被包裹的男尸，刑警大队侦查员迅速赶到现场。随后，记者到达第一现场，跟踪了案件侦破的全过程———

　　清冷偏僻小西屯

　　早晨突现抛尸案

　　电塔街小西屯，位于电塔桥左侧的铁路线两侧。纵向的电塔桥分割了一片密集的小平房，桥下奔腾的车流更衬托出小西屯的落寞。这个城市里包裹着的小村，除了本地的部分居民外，不少平房都被外来人租住，租住在这里的多数是在哈尔滨收破烂的安徽人。如果不是这里出了命案，很少会有外人光顾这个地方。

　　村子东侧傍着电塔桥的一栋孤立的小房，是屯子里规模比较大的一个食杂店，经营着烟酒糖茶，也给附近工厂的工人蒸包子。食杂店是小西屯的重要场所，相当于小村的新闻中心，家长里短，赔本赚钱，都到这里唠唠。距离食杂店不远，住着丁某一家。丁某已经在市内买了楼房，年迈的老太太不愿上楼，家里给雇了个保姆照顾着，依旧住着这间平房。

　　2004年12月22日早6时许，天色微明，在丁家打工的保姆徐秀容到墙外倒煤灰。每天这个时间她都出去倒煤灰，这是她的生活习惯。她突然发现，东房山下的小胡同里，不知何时扔出了一床被，被里似乎还包着东西。她到附近仔细观看，发现被下露出一条青灰的人腿。徐秀容大叫一声，跌跌撞撞地逃回屋内。

　　小胡同里发现尸体的爆炸新闻，迅速通过委主任反映到健康路派出所，很快，刑警大队的侦查员在主管副局长张冬华、刑侦大队长束玮的带领下赶到现场。随后，记者得到消息，与刑侦大队政委张海涛同车赶到现场。尸体还保留在胡同里，已经经过技侦大队的初步检查。附近有村民在唧唧喳喳议论着，他们已经大胆地到跟前看过，确认不是本村的长住人口。记者到跟前查看了死者，死者大约35岁到40岁之间，身材矮小，明显的特征是左手缺少食指，属于陈旧性伤痕。地上有一段拖拽的痕迹，没有血渍。外观上看，死者头部遭受重创，糊着白色的东西，已经干涸。身体似乎被人翻动过，棉裤褪在腿弯处，青白的大腿没有一丝血色。

　　丁某家成了临时破案指挥部，派出所、大案队的民警和当地街道的同志穿梭往来，他们已经对全村的200多户人家逐户排查，除了收破烂的外地人没有在家外，没有发现异常情况。扩大搜查范围的侦查员，在村西的煤堆上发现了一床沾满血迹的褥子，根据情况分析，这个浸血的褥子，应该属于同一起案件中的物品。记者在丁家见到了依旧心有余悸的徐秀容，谈到早晨的发现，徐秀容依旧变颜变色。

　　侦查情况集中到指挥部，一组委主任反映的情况引起侦查员的注意。几天前，委主任收取治安费，在居民杜凤梅家见到租房子的人，这个形容猥琐的矮个儿男人，正在与另一个同样矮小的男人说话，这个矮个儿男人看着面生。见到委主任收费，猥琐男人说了一句你明天再来。

　　陌生面孔的男人是谁？猥琐男人与抛尸案有关吗？寻找被害人的尸源成了破案的关键。

　　提前三天接线索

　　杀人案真假难辨

　　侦破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接近零下30度的严寒里，侦查员把排查的范围逐渐扩大。丁家把炉火烧旺，侦查员们呵着冻僵的手进进出出。两条警犬被带到现场跟踪，由于天气严寒，加之尸体发现的时间比较长，警犬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警犬的眼神看着灰茫茫的天色，也是一片茫然。

　　尸体被送到医院解剖，警犬带离现场，围观的群众散去，只有侦查员们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健康路派出所所长王永来协调着民警工作，他突然想起，3天以前，副所长柳恩成曾经接到一个杀人案的线索，还摸排了两天，不知是否与这个抛尸案有关？很快，柳恩成来到指挥部。据柳恩成介绍，19日，有一个叫小惠（化名）的人找到他，跟他反映了一个情况。小惠认识个叫杨威的人，还欠杨威点儿钱。18日晚上，喝了点酒的杨威找到小惠，对他说，我在电塔桥上的小西屯租房住，有个小子欠我钱，已经叫我用斧子打死，连脑浆都打出来了。杨威说完这些，又扯些闲话就走了。小惠越想心里越害怕，他不知道杨威是恐吓自己，让自己快点还钱，还是真的杀了人，酒后吐真言。

　　柳恩成对这个线索非常重视，带着民警到电塔街小西屯作了两天暗访，没有发现什么线索。由于没有发现尸体和作案现场，也没有人正式报案或者寻找失踪人员，这个事就撂下了。现在电塔街突然出现杀人抛尸案，时间如此相近，地点如此一致，难道说这只是一种巧合吗？

　　杨威与此案到底有什么关系？如此巧合的线索隐藏着什么秘密？一切隐情，只有寻找到杨威才能打开谜底。

　　神秘男人“缺手指”

　　酒桌现身酒后亡

　　时近中午，在道外工作的杜凤梅的丈夫，接到委主任的电话赶回家。据他介绍，他也不熟悉自己家的房客。杜凤梅在自己家的窗户上贴了一张招租启事，这个男人是看见启事，12月1日刚住进来的。他们不知道男人姓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看这个男人不地道，一百多元的房租还欠着，正准备往外撵他。

　　民警带杜凤梅的丈夫许某到医院辨认尸体，经过仔细辨认，可以确定死者不是杜凤梅家的房客。侦查员询问许某，熟不熟悉左手缺少食指的人。这句话让许某眼前一亮。许某肯定地表示，缺少左手食指的人曾经与自己的房客在一起喝酒。

　　许某回忆，几天前的一个晚上，他到房客的屋里询问何时能交房租，看见房客正和一男一女两个人喝酒。3个人的酒都喝了不少，听见询问房租的事，那个不认识的男人出来打抱不平，他对许某说：你这个房子这么冷，一个月还要120元，不行！他一边说一边比划，许某清楚地看到，这个人左手缺少食指。

　　缺手指的男人跟房客是什么关系？房客是不是杨威？侦查员们非常兴奋，他们预感到，破案的关键时刻已经到来。

　　无人屋凌晨亮灯

　　租房人何方神圣

　　小西屯有一个个体户，在屠宰场购进鲜血然后灌血肠出卖。虽说是小本生意，也需要早起到附近的屠宰点排队。据此人反映，屯子中一个很久没有人住的房间这天凌晨3时亮起了灯。这个线索引起了侦查员的注意，侦查员找到房东，房东解释说此人凌晨刚刚搬来，烧了烧炉子就走了。隔着玻璃观察，只看见屋中堆着一个行李卷，没有其他物品。一个身无长物的人凌晨搬家，怎么看都有些反常。

　　接近14时，侦查员把小西屯已经梳理了两遍，指挥部决定在村头的食杂店吃饭。饭是速冻水饺，没有凳子，侦查员们一边围着桌子吃饭一边讨论案情。侦查员们的议论引起了食杂店老板的注意，老板插嘴说：昨天下午小白房的房客找我帮着介绍租房，今天早晨搬过去了。凌晨亮灯的房间果然与小白房有关，侦查员们停止了吃饭，赶紧询问情况。食杂店主介绍，21日下午，租住在小白房的人来打电话，说自己是某建筑公司的，想再租个住处。食杂店主给他介绍了亮灯的房间，但是强调必须有身份证才能住进来。这个人凌晨搬家，说是要回去取身份证再来居住。食杂店主说，这个人其貌不扬，长得很猥琐，如果看到照片他能认出来。

　　这个人是不是杨威，成了破案的关键。两个侦查员迅速赶回派出所，查出杨威户籍档案里的存档照片。照片到了食杂店主的手上，老店主指着照片上的杨威说，来租房的就是这个人。提前上来的杀人线索与杨威的信息完全重合在一起，杨威是杀人嫌疑犯吗？

　　开门见第一现场

　　“小白房”血腥扑鼻

　　杨威已经搬离了小白房，小白房里有什么隐秘？侦破组决定，撬开小白房，寻找发案现场。

　　房门很快被撬开，这个不足15平方米的小屋，由于几天没有生火，显得非常冷清。很快，侦查员确定，这里是抛尸案的第一现场。记者在现场看到，小屋的墙上戳着一根木方，木方上还残留着血渍。一铺小炕的中央，有一块血浸的痕迹。技术侦查大队的侦查员勘查现场，发现墙壁上都是喷溅的血渍。无疑，杨威是最重大的杀人抛尸犯罪嫌疑人。

　　侦破方向迅速向杨威的关系人靠拢。食杂店主反映，21日杨威在此拨打电话，是要向一个同学借张床。杨威能否隐藏在这个同学家？通过技术侦查，杨威同学的家庭住址被锁定。刚刚排查回来的侦查员王建国的半个面包还没有吃完，一把抓起桌上的帽子说：赶紧走吧，免得夜长梦多。不到半个小时，指挥部传来佳音，杨威在同学家落网。从发现抛尸，到杨威落网，侦破工作进行了9个小时。9个小时的亲历，让记者面对这个消息，也禁不住欢呼起来。

　　三瓶白酒要人命

　　“多余人”最后疯狂

　　在大案队的审讯室里，记者终于和这个形容猥琐的杀人嫌疑人面对面。

　　杨威供述，被杀者名叫刘玉好，家住什么地方自己也不知道，两个人曾经在一个工地打过工，刘玉好欠杨威1000元钱。出事的当天，刘玉好来到杨威的住处，表示联系好了一份活，要两个人一起干。当天，杨威的女同学小兰（化名）也在杨威处，3个人开始喝酒，也就是许某看到的一幕。刘玉好很哥们儿地替杨威说话，话题随之转到欠钱上。小兰替杨威打抱不平，与刘玉好吵了起来。杨威劝走小兰，与刘玉好继续喝酒。3瓶白酒很快见了底，两个人一语不合，又吵了起来。仗着酒劲，杨威挥起了斧头，刘玉好随之倒在血泊中。

　　杨威守着刘玉好的尸体待了3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出路。这期间，房主几次催他搬家，万般无奈之下，他在重新租房的夜里，把刘玉好的尸体抛在胡同里。侦查员很快查明，36岁的刘玉好家住肇东市，家境贫寒。

　　杨威说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他的人生轨迹劣迹斑斑，似乎也证明着他的多余。

　　杨威今年42岁，1983年，也就是他刚刚20岁的时候，因为强奸妇女被判处有期徒刑，随即被工作的建筑公司开除。杨威有过一次婚姻，妻子发现他的劣迹后，很快弃他而去。杨威又因盗窃罪被连续3次判刑，粗略地算一下，他20岁以后的生活竟然大多数时间是在监狱中度过的。“多余人”的最后一次疯狂，让一个无辜者殒命，等待他的必将是法律的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