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他的双金　更爱他的平和

　　他带领一支王者之师，无可争议地在20年后重温奥运冠军美梦。他贡献了两座金杯，使中国女排再次成为中国人民最牵挂的球队；而成名后的他依旧恬淡平和，更为公众所赏识。

　　陈忠和的2004

　　8月

　　带领中国女排夺得雅典奥运金牌。

　　9月

　　与人合著出版自述《笑对人生》。

　　2004，我满意

　　1年打磨，磨出王者之师

　　对于刚刚过去的2004，陈忠和的自我评价只有两个字——“满意”。

　　这一年这位1957年出生的闽南人没干太多事，只是将一座与中国人绝缘20年之久的奥运金杯请回了中国。

　　至此，这位曾几乎被全中国人“唾骂”的教头成就了“两连冠”。2003年日本世界杯，他率领一支并不具备夺冠实力的队伍重登世界之巅，不少媒体誉其为“感动了中国”。

　　两个冠军之间孰轻孰重呢？陈忠和电话中不假思索地告诉记者：“今年的，当然是今年的！”他进一步解释道，去年队伍在更加困难的情况下，团结一致，拼下金牌，过程更艰难，自然更有价值。

　　这个“更加困难”又怎么讲呢？镜头回切到雅典8月，我们会清晰地记得两个没想到，一个是没想到赵蕊蕊首场只上场几分钟就再次骨折下场。强攻羸弱的中国女排主要靠快攻，外界称之为“不用大炮用机关枪”。任何人都知道“头号机关枪”的离去对球队意味着什么，但是中国女排挺过来了，一路杀进了决赛。

　　另一个没想到是北京时间8月29日凌晨，中俄女排决赛打成0比2，中国姑娘仍能扳回来。俄罗斯队是中国队最大的敌人，2002年中国队“故意输球”主要是为了避开俄队；2003年中国队世界杯加冕时，第一个表示不服的就是未参赛的俄队，他们因食物中毒未从欧洲区预选赛出线。那天的决战是世界女子排坛真正的王者对决，这一金的走向也将影响中俄奥运军团金牌榜第二之竞争大局。最终随着张越红一记定乾坤的重扣，一向沉稳的陈忠和也兴奋地冲进了场内……

　　据央视的调查，该场比赛收视率达到了8.6％(高于欧洲杯决赛的5.5％)，相当于有1亿中国人熬夜看现场直播，这是中国电视体育节目的一个新纪录。直播之后，中央电视台又在8月29日当天，3次播放了那场比赛的录像，收视率都在6％以上。时光流转，中国女排依旧是中国人民最牵挂的球队。

　　挑剔的你可以认为2003年的冠军有“狗屎运”的成分，但2004年的冠军你得承认货真价实。经过1年的打磨，陈忠和带出了一支更具冠军实力的球队。

　　谁说我不要别墅？

　　不主动索取，分内之物不拒绝

　　记者与陈指导通电话是2004年12月29日，次日他携妻子李东红现身深圳，出席一项商业活动并顺道为他们的新家挑选家具。陈氏夫妇目前住在市区的体工大队宿舍大楼，住房只有七八十平方米，他们有意搬往福州郊区的别墅。

　　去年9月，福建某楼盘宣布将重奖陈忠和一套别墅。次日有媒体称“陈忠和淡看物质利益笑拒别墅”，这一“表态”在网上引起强烈反应，不少网友赞其“境界真高，堪称楷模”。可是几天后陈忠和一脸委屈地对外界说：“谁说我不要别墅了？之前没人采访过我。”随后他出现在了捐赠仪式上，一如赛场上的笑咪咪。

　　“陈忠和为什么要拒绝别墅？”说这话的是洪海涛，福建龙海市委一名干部，一个与陈有着二十多年交情的老友。照洪的理解，陈忠和不会主动向外界索取什么，但对于外界的自发捐赠，陈忠和不会拒绝。如果说陈忠和的“光辉形象”有所受损，那么这个受损的只是外界想象中的符号化的陈忠和，而不是真实的人间世界的陈忠和。

　　在社会底层游走多年的陈忠和很清楚在荣辱、贫富、胜负之间把握平衡，把握那个度，拿了冠军他会“得意”，但不会“忘形”。“没错，我是带队拿了两个冠军。但我和平常一样，所有的辉煌都成为了历史，没什么了不起，我还要从头开始。”

　　据陈介绍，今年女排无大赛，只有一个大冠军杯。中国女排将以培育新人、锻炼队伍、丰富打法为目的，不会太看重大冠军杯的成绩，“2005年这个冠军不拿也没关系”。陈忠和瞄准的是2006年世锦赛，2007年世界杯和2008年奥运会，如果都能如愿，又是一个“五连冠”。记者注意到，奥运会后陈忠和间接流露出“五连冠”的念头。

　　一直关注世界排坛发展的亚洲排联前主席魏纪中认为，再创“五连冠”不是不可能，但难度不小。他还直言中国女排若不从根子上解决主攻问题，很难真正“两条腿走路”。

　　不管中国女排未来之路通向何方，大家都有必要记住一句“陈氏名言”——“赢的时候不要以为我什么都好，输的时候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行”。

　　知足者常笑

　　笑天下可笑之事，笑人生悲痛之事

　　陈忠和的人生轨迹充满悲情。他近十年来在事业上、生活上均遭受过重大挫折。前者便是人所共知的2002年“让球风波”，而后者可能更苦更痛——“兄死妻逝父亡母瘫”。其中最惨的恐怕是1992年1月20日傍晚，发妻王莉莉在厦门被卷入火车车轮底下……

　　陈忠和是如何面对这些人生难题的？“他能有什么好办法呢？只能是挺过去，硬捱！不信你自己去问他。”这是洪海涛所观察到的。

　　同样的问题抛向了陈指导，电话那头他沉默了一会说：“你叫我怎么用言语来形容呢？”他避开了这些而是举出了工作上赵蕊蕊受伤的例子，“遇到难题，只能想尽办法去面对它，去积极适应它。那时最难的不仅要备好替补人选，还要做通其他队员的思想工作，不能因一人而影响全队。”

　　对于家庭不幸，陈忠和不是“祥林嫂”，他甚少向外界提及。正如他在自述《笑对人生》所提到的：对于一些痛苦和不幸的事，他多是采取自我消化的办法处理，他宁可悄悄疗伤，也不愿四处诉说。而在大众印象中，陈忠和是微笑的，似乎是无坚不摧的。

　　“知足”是老友洪海涛对陈忠和性格的概括。陈安于配角的位置，在任何时候都安守本分，默默努力，在低调中积蓄力量。

　　——1976年，“知青”陈忠和白天和农民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晚上就着烛光打扑克，赢了他大笑，输了他也笑。

　　——1978年，“陪练”陈忠和挥汗如雨，忠实执行主教练袁伟民每一条指令，甘当“无名英雄”。

　　——2000年，“助教”陈忠和全心全意辅佐胡进征战悉尼奥运会。陈那时虽贵为“五朝元老”仍无丁点想当主帅的念头，该届主教练竞聘时他将自己那一票投给了胡进。

　　“知足”这个词贯穿了陈忠和的前半生，但当他的人生翻到下半卷时，他性格中不服输的另一面显现出来。2001年初，上级任命陈忠和执掌屡战屡败、几无救药的中国女排。

　　这时，陈忠和方有机会奏响人生强音，这就是闽南语歌曲《爱拼才会赢》的主旋律。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陈忠和有事没事时总会哼上两声，得意时哼的是这个，失意时哼的也是这个。

　　旁论

　　他使金杯充满人气

　　主教练陈忠和的意义在于贡献了两座金杯，这话没错。

　　但男人陈忠和、凡夫俗子陈忠和的最大意义恐怕不在于此。

　　他展示了一个中国男人含辛茹苦低调奋斗的事例。他并非只是一个陈忠和，而是千千万万那一代中国人的写照。下过乡，插过队，没受过太好的文化教育，家中亦无什么显赫关系或家财，一直以来都是靠自己赤手双拳打天下。他们本性低调，边缘的生活更使他们低调。难得可贵的是，飞黄腾达的陈忠和依然低调，依然平和示人。

　　他们并不奢求机会，并不拒绝当“清教徒”，但当属于自己的机遇来临，他们并不轻易放弃。陈忠和在二十一世纪前一直没怎么想过自己也能当主教练，他只是尽自己的本分扮演好陪练、助教角色。知足的陈忠和不是什么“野心家”，他颠覆了一条人生定律，没什么大理想也能干出大事业，只想当螺丝钉的他却成了航空母舰。这一点对当下雄心勃勃的年轻人可能是个启示。

　　陈忠和面对家庭悲歌的“微笑”哲学亦为外界所关注。需要指出的是，家门不幸只是让“金牌教练”陈忠和增添了传奇色彩，即使没有这些，他的“金牌”成色丝毫不减。

　　我有时甚至猜测陈忠和身上是否带有闽南人独特的社会心理观。我现在所了解到的有，闽南人爱挂关公像，并把忠、义视为人生之大律；另外还有闽南人张口就能唱《爱拼就会赢》，并从骨子里推崇这种信念。

　　陈忠和似的明星能在中国社会流行反过来揭示了这个群体的价值取向，并暗含一定的道德评判标准。陈忠和的人生事迹多少能“让无力者有力，让悲哀者前行”。

　　两座奖杯使陈忠和金光闪闪，陈忠和却使冰冷的奖杯充满人气。

　　本版撰文：

　　本报记者　蓝云

　　图：

　　父子情深。亲情是陈忠和克服困难的一大动力。

　　(选自陈忠和自述《笑对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