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验讨薪难（现场）

　　本报记者　徐锦庚

　　工程验收已有半年多，工资至今未讨来。记者扮作民工讨工钱，听到的竟是欠款人一句脏话

　　“我们做了两三年工，到现在还没拿到工钱，能不能帮帮我们？”接到浙江开化县杨林镇部分村民的求援电话，记者驱车来到杨林镇镇政府所在的东坑口村，邻近几个村的十几位村民早已在村口翘盼。

　　村民们投诉的是开化县公安局杨林派出所办公楼工程。这项工程2001年夏天起砌墙基、驳石塍，2002年8月初开工，由开化霞厦建筑安装工程有限公司中标承建。2004年6月，工程通过验收。同年11月，杨林派出所入住办公。但是，除几位强悍的村民以阻挠施工的手段拿到少数工钱外，参与工程施工的数十位农民工大多数至今未领到工钱，仅杨林镇农民工的欠款总额就近16万元。邻近的江西省民工更未拿到工钱。农民工们少则两三次、多则无数次，向霞厦公司及工程项目经理要工钱，对方均以县公安局未付清工程款等为借口，百般拖延。

　　村民们同记者商议后，选出东坑口村的傅顺萍、叶南坞村的钟祥宏等3位村民为代表，让记者也以农民工的身份，第二天一道去讨工钱。

　　今天8时，我们来到位于开化县城的霞厦公司。这是家私营企业，法人代表为林成雄，其妻赵华珍是总经理，当时均不在场。村民代表拨通赵华珍的手机后，赵答复说，“公安局钱没付清，你们找公安局要。”钟祥宏气不过，冲着电话说：“我们一趟趟进城，你们老是拖三拖四，应该付我们交通费。”赵勃然大怒，骂了一句脏话后就挂断了电话。

　　城建局：“你们可以到法院去起诉，也可以到劳动局去投诉。劳动局立案后，我就可以查了”

　　碰了钉子，村民代表来到县城建局。副局长郑新尧是开化县清理建设工程领域拖欠农民工工资办公室负责人。几位村民掏出几张折得皱巴巴的白条子，是工程项目经理徐卫其开的欠条，落款时间有2003年1月的，也有四五月的。郑说：“这些欠条说明不了问题，我不能肯定就是项目经理的笔迹，以后你们最好是与老板签订正规的合同。”村民又拿出一份欠款清单，上面列了17位村民姓名，总额有15万余元。郑将这份清单复印两张留下，嘱咐村民：“先让项目经理在上面签字确认，然后再来反映。”

　　村民说：“项目经理一直在躲我们，电话也不肯接，能不能请你帮忙联系一下，让我们见一面？”郑说：“这个要求太高了，全县有200多个项目经理，难道都要我亲自去联系？”村民说：“能不能借用你的电话打一下？”郑说可以。村民连打两遍手机，都显示开机，但对方一直未接。

　　郑承认，按规定，建设工程民工的工资应该按月结清。他建议：“你们可以到法院去起诉，也可以到劳动局去投诉。劳动局立案后，我就可以查了。”

　　“什么时候能有结果？”村民问。

　　“这不一定，也许春节前，也许要明年。”郑答。

　　劳动局：“城建局是责任部门，我们是配合他们的，你们应该找他们，也可以到信访局去反映”

　　我们来到劳动局劳动监察大队。两位接待者拿出一份县里发的文件说：“城建局是清欠工作的责任部门，我们是配合他们的，你们应该找他们，也可以到信访局去反映。”

　　站在街头凛冽的寒风中，3位村民商量：以前找信访局反映过，皮球踢来踢去，没啥作用。

　　记者的身份被神秘泄露，事情却出奇地顺利起来，各方态度大变，欠款业主也爽快地答应尽快兑现

　　还是向公安局反映吧，他们是甲方单位。

　　我们来到县公安局，后勤科副科长封时新又是倒茶又是让座，罢了问道：“听说有位记者也随你们一道来？如果记者来了，我会向他详细介绍情况。”记者见状，遂亮明了身份，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神秘一笑。

　　封时新介绍，按合同规定，工程应在2002年12月31日竣工，但是一直到2004年6月19日才验收，工期拖延17个月。工程造价约114万元，县公安局已支付了80万元，另34万元未付的原因，是霞厦公司至今没有向质监部门备案审核，而未备案的原因之一是许多工程资料丢失，有些资料还是后来从公安局复印去的。

　　封科长说：“霞厦公司是在找借口，因为即使这34万元未付，公安局付的第一笔工程款早就足可支付农民工工资。即使这34万元付给公司，他们也不够支付工程欠款，你们也不一定拿到工钱。幸亏我们扣下这笔钱，你们还有地方可拿。”

　　县公安局局长郭国钧在接待记者时表示，公安局对拖欠农民工工资问题十分重视，打算与霞厦公司结算后，会同劳动部门一起，先设法付清农民工的工资。

　　当我们准备离开公安局时，霞厦公司总经理赵华珍和项目经理徐卫其也来到公安局。赵当着民警的面，点着村民的鼻子说：“我没有钱，有本事你们向公安局要。”村民质问：“如果三年没备案审核，难道要再拖我们3年？”赵头一昂：“是的。”

　　就在村民们与赵争执时，一位村民突然接到城建局副局长郑新尧的电话。郑在电话中态度热情地说：“你们放心，我一定在近几天帮你们解决。”我们感到纳闷：郑局长态度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好了？

　　到了下午，事情进展出乎意料地顺利：霞厦公司让三位村民代表通知农民工们到公司结账，以便尽快兑现。杨林镇20多位农民工接到喜讯后，欢天喜地地乘车赶到县城。霞厦公司门庭若市，赵华珍满面春风，爽快地在欠款清单上签了字，表示要尽快付清欠款。

　　（本报开化1月10日电）

　　《华东新闻》 (2005年01月11日 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