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名小学生接力著"江湖"

　　【核心提示】年初，一本洋洋洒洒13万字，由41个9至10岁乳臭未干的小学生接力完成的武侠小说《张宋演义》已经由重庆出版社正式出版。匪夷所思的是，这本令人耳目一新的小说完全是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完成，起因竟然是一场斗嘴风波，而且其续集仍然处于现在进行时。

　　一道“两败俱伤”的自由作文题

　　小说的历史渊源要追溯到2003年4月19日，这天星期六，在珊瑚小学三年级二班学生参加的语文兴趣课上，班主任张艳出了一道“两败俱伤”的自由作文题。结果，副班长张文杰交来了一篇题为《井水风波》的作文。

　　大意是张宋两村争水，张家村的张宗龙以盖世神腿将宋家村的宋佳风踢得人仰马翻。在张宋两村难分难解且两败俱伤之时，田家村的田铮出面调停纠纷。饶有意思的是，因与同桌女生宋佳熹偶尔闹点小别扭，调皮的张文杰就在作文里化身为张宗龙，宋佳熹则成了被他神腿猛踢的宋佳风，而调解水风波的田铮则是班上的生活原型—————即专门负责管理饮水桶的田铮同学。

　　如此有趣的联想，张艳感觉甚有新意，便在作文后打了“优”，并在课堂上大声朗读给同学们听。张文杰的同桌宋佳熹听出文中的醉翁之意，气得面红耳赤，觉得张文杰“欺人太甚”，于是就续上《水井风波》的情节，以《刀光剑影》为题续文一篇，自己则以宋佳风的妹妹宋佳熹出场，为哥报仇而苦练武功，最终狠狠收拾了张宗龙。

　　张艳在宋佳熹的作文后批上“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再冠以《张宋演义》的大标题贴在教室。就这一张贴，张宋之间“争斗”的导火线被拉开了。紧接着，争强好胜的张文杰立马作出回应，第二篇续集《郊外纷争》一周后又贴在了教室，争斗的硝烟随即白热化。

　　记者：《张宋演义》从“两败俱伤”开始，这是一个带有强烈交锋意味的题目，可以说为整个小说的产生埋下了伏笔，这是你早早就设定的圈套吗？

　　张艳：这个题目只是我给他们出的一系列题目中的一个，“两败俱伤”的选题是因为我知道班上孩子们磕碰的事挺多，往往因为互不谦让招致打架甚而两败俱伤，从教育孩子领悟一些做人的道理的角度我就出了这个题目，没想到成为一个长篇小说的开始。

　　记者：在班上当众朗读开篇之作《井水风波》，是出于一种什么考虑？

　　张艳：觉得张文杰写得有童趣，很另类也很流畅，他把生活中与小伙伴之间的恩怨用武侠演义出来，对一个三年级的学生来说很难得，这样的作文有必要一起分享，那时我还绝没有想到此举能让文中受到挑战的宋佳熹迅速反击，不过一周后宋佳熹同样一篇精彩的武侠文章回应后，我突然有了灵犀，觉得用文章“争斗”不伤和气，又练了文笔，不啻为一件于写作有意义的事情，就在宋的作文后批上“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掌门人”掌舵“武林风云”

　　张文杰不甘示弱的续集《郊外纷争》出笼后，又继续写了《雪映断刀》。“争斗”风波也顺势在三年级二班铺展开来，“恩怨”的范围不再局限于他和宋之间。

　　好事者蒲清源站了出来，他以《火龙收徒》开始搅局，“当张文杰肩膀脱臼，正要被秃头客砍下脑袋之际，忽然一阵强光把秃头客打得‘哎哟’一声怪叫，跪倒在地了。原来是电脑高手蒲清源来也……”文章后面依旧是“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受蒲清源鼓动，班上学生个个摩拳擦掌，用笔作刀剑，在纸上江湖任意挥洒，演绎着各自的英雄梦。众多英雄的出场梦势必矛盾迭起，头绪繁多，为了这个纸上江湖不至于“天下大乱”，有必要制订一个游戏规则，于是，班主任张艳被大家推为掌门人，整理《人物辞典》，统领江湖秩序。

　　转眼到了当年的“非典”时期，孩子们早早放假回家，但《张宋演义》没有断章。班主任把《张宋演义》贴上了校园网站。同学们开始到网上“比武”。

　　记者：几十个同学在一起写一个东西，会不会乱套，出现衔接不上的问题，你是如何处理的？

　　张艳：我们是全班同学一起上阵，看起来有些混乱，但我们每一章的推进都是循序渐进的。比如写到第十三章，大家会一起接着十三章的尾巴写第十四章，如果有20个同学都写了第十四章，我就优中选优，将其中一篇选为第十四章，之后大家又重新接着十四章的尾巴写后面的一章。在网上“比武”时，一旦他们的文章出来“用”与“不用”我都会马上答复。

　　记者：“比武”范围升级扩大后，你出任掌门人继续推波助澜，有没有想过这种东西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小说，又不是习作不可能发表？作为掌门人你是如何游刃有余地掌控整个行进节奏？

　　张艳：对于当时三年级的学生来说乐于写作就行了，为什么要去限制呢？所以我也不在乎他们写的东西有多少思想性，只要自娱自乐，达到练笔的目的就行。但当故事推进到23章时，我有些茫然，如人物太多，主要角色不够突出，缺乏主线，以后的走势怎么样我也没法准确把握。后来我就请教重庆师范学院的教授彭斯远，他态度坚定，支持孩子们继续写下去，但提醒我要多对孩子在逻辑上引导，并作一些加工。

　　“江湖”泯恩愁文学潜萌芽

　　《张宋演义》进行到中途时，显得有些不可收拾，许多同学已经“走火入魔”，彼此争上《张宋演义》。班上59名学生都加入进去，而且有4名外校的学生也慕名加入到“比武”行列。

　　有些学生感觉一周不写手就发痒。往往上课有了想法，就立即动笔，下课后马上交给他们的“掌门人”。有的同学陷在故事情景中如痴如醉，还出现了不少有意思的写作团体，在书中，有些人受到了“羞辱”，自己没有更好的招数“复仇”时，就拉帮结派，组成两人或三人组合，一起动脑筋还击。

　　《张宋演义》持续“争斗”了大约九十章后，2004年农历新年的气氛感染了这些“武林英雄”。于是，“在一个雾茫茫的晚上，在张宋村的暂停山顶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一颗流星打在暂停山的山顶上，一个大爆炸照亮了暂停山，然后，那颗流星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第二天张文杰、宋佳风、田铮匆匆往山上赶，顿悟了石壁谜语：贪心迷惑世人眼，若想修得真功夫，兄弟齐心可登峰。”读罢，三人高兴得搂在一起笑呀、跳呀，恩怨从此消解，《张宋演义》在和好中收场。

　　年后，《张宋演义》进入审稿出版程序。

　　记者：如此与众不同的写作，其他老师怎么看待的呢？

　　张艳：我们学校的语文老师都比较认可，还没有听到不同声音，因为孩子们的反映很好。我们已经开始《张宋演义》的第二部三国版的写作，在不影响正常学习的情况下，我们还要继续。

　　记者：怎么想到去出版呢？

　　张艳：我们觉得很有意思，家长们也很赞成，为了鼓励孩子我们就跟出版社联系了。现在刚开始公开发售，市场反响还不好说。

　　记者：看到自己的大作集结成书，小朋友们肯定乐坏了。

　　张艳：但我也担心他们浮躁，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对于即将到来的考试表现得心不在焉。现在必须正确引导他们，否则可能把他们“捧杀”了。

　　记者：回过头来，通过这种互动接力式的写作究竟达到了什么效果？

　　张艳：孩子们的习作中越来越注意遣词造句，而且做到真情实感，不少同学都在悄悄写诗歌和童话，文学的种子已在他们心中萌发。另外一个收获是从中发现了孩子们身上惊人的创造力。不管成功与否，这次作文经历将成为这帮小朋友终生的快乐记忆，并对他们的思想和思维起到久远的影响。

　　值得肯定，且往后再看“掌门人”如何掌舵

　　徐志敏（老师）：教学可破陈规暂不论《张宋演义》的写作水平，仅是这么多学生积极参与进来，就证明老师在激发学生的作文兴趣上是非常成功的。这些孩子居然写起了长篇小说，说明学生的作文潜力是可以挖掘的，老师的教学确实可打破常规而不要因循守旧。

　　孙祥华（学生家长）：支持，因为孩子感兴趣我的女儿写了20多章《张宋演义》，我一直支持她，因为她是在做她感兴趣的事情，这点很重要。现在的孩子跟我们所处的时代不同了，他们应该敢于想象和出新，因为他们需要接受素质教育和全面发展。

　　张继楼（儿童文学作家）：反对“捧杀”

　　小说在人物塑造、情节构思等地方还存在明显的稚嫩痕迹，但孩子们的想象力和创作精神难能可贵，非常值得肯定。值得引起注意的是，现在低龄化创作屡见不鲜，甚至还出现了学生停学专门从事写作的现象，老师、家长及社会一定要加强正确引导，不能打击孩子们的积极性，更不能将其“捧杀”，急于让孩子成为“写作专业户”。孩子们需要在学校学习各方面的知识，因为文学创作来自于坚实的生活基础和自身的全面发展。

　　吴沁桐（小作者之一）：甜蜜的回忆我看见同学大多数都写了《张宋演义》，就很羡慕。为了写的文章能上《张宋演义》，我就找来一些笑话书看，搜集一些令人“爆笑”的语句。我的两句话，“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地过，留下徽章来。”选进了103、104章。回到家我对着爸爸、妈妈、外公、外婆激动地宣布：“我是《张宋演义》的小作者了！”从那以后，那几句话就成了我甜蜜的回忆。

　　作者：晨报特派记者杜琛重庆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