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男子千里劝妻脱离传销，本报记者独家追踪暗访——破解传销的“摄魂魔法”

　　本报记者 陈海峰 胡建强/文图核心提示

　　妻子被人骗入传销网络后，又将弟弟和舅妈骗成自己的下线。丈夫孙志立从杭州赶到河南百般劝解，妻子不但不听劝，反而劝说丈夫也加入传销，否则就离婚。

　　3名受骗者的家庭条件都不错，怎么会深陷传销无法自拔呢？接到求助后，本报记者对该传销组织一路追踪暗访，揭开被骗者陷入传销的心路历程。

　　经过一周的努力，孙志立总算把妻子带回了杭州，但是她的心是否会跟着回去，却不得而知。令孙志立迷惑不解的是：传销到底有多大魔力，竟能将从不撒谎的妻子变成欺骗亲友的老手？丈夫孙志立：奔波千里挽救妻子

　　2005年1月2日，坐火车晃荡了16个小时后，孙志立终于到达了河南商丘车站。

　　第一眼看到妻子丁淑兰，孙志立不禁大吃一惊：离家才3个月，她的变化怎么这么大？身材、长相、说话腔调全变了，“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接下来的事情更不可思议，见面后，妻子没有流露出任何相思柔情，而是反复给丈夫描述自己的梦想：半年以内要挣几百万元，然后开着进口跑车回杭州，再给丈夫也买一辆跑车。

　　而在弟弟丁小朋看来，姐姐的奋斗目标太低了。他认为半年时间至少能挣好几个亿，他打算半年后开着自己的波音飞机回老家。

　　姐弟俩都是杭州人，姐姐31岁，弟弟27岁。他们都把未来寄希望于刚加盟不久的“人际关系销售网络”。事实上，除了血缘关系，两人还是同一个网络里的“上线”和“下线”。

　　在姐弟二人看来，只要加入了这个连锁销售网络，想不成为千万富翁都难。而在此之前，两人虽在杭州过着殷实的生活，但每月的工资不过两三千元，成为千万富翁连想都不敢想，就是百万富翁，至少也需要埋头苦干一辈子。

　　妻子丁淑兰：被骗商丘入传销

　　2004年9月的一天，丁淑兰突然对丈夫说，一个很要好的姐妹想请她去上海帮忙管理服装店。“她说的那个姐妹我认识，非常可靠，因此当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孙志立说，妻子走后，夫妻俩每天或打电话，或发短信，倾诉相思之情，联系从不间断。

　　离家一个多月后，丁淑兰回过一次杭州，在家里逗留了10天。孙志立发现，妻子接电话时总是躲躲藏藏的，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走的时候，妻子从家里拿了一万多元钱，说是朋友店里资金紧张，想借用几天。这些并没有引起孙志立的注意。“我和她从恋爱到结婚12年了，知道她是个诚恳的人，而且从不说谎话。”

　　问题的发现缘于一件小事：2004年12月27日，杭州突降大雪。孙志立把下雪的消息告诉妻子，并询问上海下雪没。“妻子回短信说雪下得很大，可一位刚从上海来的朋友无意中告诉我，上海根本就没有下雪。”

　　“都12年了，这是她第一次跟我说谎话。”孙志立说，联想到妻子回家时的反常举动，他预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我就问她到底在哪儿，结果妻子说一直在商丘，与朋友合伙做建材批发生意。”

　　2005年元旦那天，孙志立决定到商丘去看妻子。1月2日上午，当他来到妻子的住处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间不到20平方米的民房里，挤着11个传销人员。屋子里没有床，水泥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泡沫板，每人用的是一套廉价的被褥，上面满是污迹，屋子里一股腥臭味。

　　上午11时，传销人员才开始吃早饭。孙志立一看，主食是米饭，菜只有水煮大白菜，而且连油星都看不见。“我看了心里难受，就要拉她到街上吃，她却说这里的饭挺好的。”孙志立想不通的是，以前妻子一个月仅零花钱就要上千元，她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苦呢？

　　“就是让她坐10年牢，她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看到妻子的生活实况后，孙志立确信妻子迷上了传销。

　　更严重的是，不仅妻子本人对此深信不疑，弟弟和舅妈也都被她拉来当了下线。妻弟丁小朋：规劝姐姐反被“同化”

　　丁小朋是姐姐的第一个下线，他的加入颇具“戏剧性”。

　　从前丁小朋一直在杭州一家大公司上班，月收入2000多元，虽不算太高，但收入很稳定。两个月前，姐姐称自己的生意忙不过来，需要一个帮手，让他立即来商丘。到商丘后，丁小朋发现姐姐不是在做生意，而是天天拉着他去听网络销售课，周围的人都劝他早日加入“人际关系销售网络”。

　　1月4日，丁小朋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刚开始我认为，这不就是传销吗？是国家打击的违法活动啊！怎么能做呢，就劝阻姐姐不要搞了，赶快回杭州。”听了3天课，丁小朋还是不想加入，为此和姐姐吵了好几次架。他看姐姐执迷不悟，就准备一个人先回杭州。

　　当丁小朋要离开的时候，身边的人就给他描述网络销售的美好前景：“看见我们的上线了吗？才加入6个月就已经做到代理商了，一个月工资好几万。当初他伯父和他一块来的，但是没有勇气加入，现在后悔得大腿都拍粗了，只好再从最低一级的会员干起。”还有人不时地告诉他，3个月前某某还睡在这个房间的地铺上，现在已经天天住宾馆下饭店，成为百万富翁了。要是一个月只挣两三千元，什么时候才能出人头地呀！

　　到商丘的第5天，丁小朋的思想突然来了180度的大转弯，对“几何倍增”式的传销理论无限倾倒，逢人就说：“挣1000万元太少了，我还年轻，最低目标是1个亿！”

　　为了早日实现亿万富翁的梦想，丁小朋很快回杭州辞掉了工作，然后拿了2900元来商丘，交钱成了姐姐的下线。

　　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为何要从事传销呢？丁小朋说，谁不梦想着能有很多钱？他还天天想着能捡到50万呢，可现实中哪有这么好的事？“目前要想暴富，只有网络连锁销售这一条路了，这么好的发财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舅妈季春香：糊里糊涂交钱成了“下线”

　　丁淑兰的另一个下线是舅妈季春香。季今年43岁，是杭州一家客运公司的售票员，每月收入1500多元。季的丈夫在杭州做生意，收入颇丰。“我自己挣的钱连零花都用不完，在家里觉得闷得慌才出来做事的。”

　　刚开始，丁淑兰说在商丘挣了不少钱，请舅妈到商丘来玩，季春香于是向单位请了假。到商丘后，丁淑兰就拉着她去听课。“好多人见我是新来的，就把我拉到领导的位置上。然后挨个和我握手，激动地说：‘大姐欢迎你！’”

　　这样的局面出乎季春香所料，她也激动地和大家握手，对比她小得多的姐妹说“姐妹们，你们好”。上课前，许多人跑到台上唱歌，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了。

　　讲课时，台上的老师经常大声提问：“一个月赚300块钱你们满意吗？”台下的人高声回答：“不满意！”“一个月赚3000块钱你们满意吗？”台下齐答：“不满意！”“一个月赚3万块钱你们满意吗？”“马马虎虎！”“你们想不想赚1000万？”台下齐呼：“想！”在现场“热烈”气氛的感染下，季春香不自觉地跟着众人高声叫喊。

　　来商丘一个星期，睡在季春香旁边的一个同事因为业绩突出，要升到更高的级别里去了。分别那天，寝室里的人都抱住她失声痛哭，季春香也跟着哭。“后来我想人家在一起时间长了，可能真有感情。可是我刚去，根本不认识她，也不知道为啥跟着流泪。”

　　和外甥丁小朋比起来，季春香的社会经验要丰富得多。她曾做过服装批发生意，知道正常的商业利润是如何产生的。来了十几天后，虽然很多人都给她上课，但她始终没弄明白“人际关系销售网络”的利润是怎么来的。每一次上课，所有人都要上台谈感想。同来的人有好几个都加入了，也催她赶快交钱“上线”，经不住大家苦劝，季春香也糊里糊涂地交了钱。“当时就想，既然亲外甥女让我加入，总不会是坏事儿吧！”

　　加入以后，季春香了解到很多原先不知道的内幕。比如有人平时好多天不换衣服，只有去接新人时才特意打扮一番，给人一种混得很好的感觉；有的人钱已经花光了，但是请新人吃第一顿饭的时候，借钱也要摆阔气；用的被褥又脏又破，但是不让洗，因为上面有成功人士传下来的灵气，一洗都“跑”了……这些事情虽然让她感到很不舒服，但是既然交了钱，就要找下线把自己托起来。于是，短短半个月时间，季春香就把杭州几个最好的朋友都骗了过来，其中一个男的一人交了两份的钱。

　　季春香说，他们一天只吃两顿饭，每人一天的生活费只有两元钱，菜只有白菜和萝卜，从来没吃过肉。“晚上不少人都饿得睡不着，就有人偷吃藏在包里的饼干。我来了十几天就瘦了五六斤。”

　　但是，一想到吃苦几个月后就能赚大钱，季春香就决定再忍一忍。丈夫的分析：编造的理论站不住脚

　　3位亲人相继陷入传销，这加重了前来劝解他们的孙志立的心理负担。“我非常害怕，担心自己在劝解他们的时候也被拉入传销。”

　　事实上，就跟着妻子听了3次课，孙志立对传销的骗局已经看得很清楚：“传销的骗局一戳就破，他们所编造的理论听起来好像是无懈可击的，实际上根本经不起实践的检验，也站不住脚。”

　　孙志立举例说，每一次讲课时，老师都会先引用“快餐开连锁店”的故事：“开一家快餐店，辛辛苦苦去经营，一个月能挣1万元。但是如果你不选择开店，而去发展连锁加盟业务，一个加盟店收费1万元，那么推广100个加盟店，收入就是100万！”听了这个故事以后，所有人都会想，网络连锁销售真是条投资小、见效快的生财之路。可是很少有人去想，市场的容量是有限度的，能开多少加盟店不是人为所能控制的，而是市场需求量决定的。

　　孙志立还发现，讲网络销售课的人很善于引经据典。比如他们在夸大发展的前景时，会说“发展才是硬道理”；为了劝人忍受艰苦的生活，就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

　　“这些名言警句很有说服力。”孙志立说，可惜含义都被他们曲解了。

　　刚到商丘时，妻子不但劝孙志立一同听课，还劝他跟他们住在一起。这一度让孙志立非常矛盾：想做妻子的思想工作，就要和妻子一起生活，但是又害怕自己被他们“同化”，最终没有过去住。“倒不是说吃不了苦，主要怕他们人太多，又不能看报纸看电视，生活几乎与外界隔绝。天天有几十个人跟你说网络销售多么好，时间长了怕自己不知不觉就陷进去了。”

　　妻子的改变：睡席梦思床很难受

　　传销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呢？孙志立对妻子的切身感受是，它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

　　“我发现她有两个最明显的变化：以前从不把钱放在心上，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成为亿万富翁。以前从不撒谎，现在骗人成了家常便饭。”

　　孙志立说，他在杭州每个月可以挣1万多元，妻子不需要找工作，每月的消费也不下三四千元，夫妻俩很知足。可现在丁淑兰有了更高的要求：豪宅、跑车、高档服装化妆品……别人有的她都得有，好像不挣几百万元，根本没法生活。

　　此外，孙志立还发现了妻子的另外一些变化：烟瘾很大，以前一周还抽不了一包烟，现在每天至少要抽一包半。“我被拉去听传销课的时候，听到后面两个人咳嗽得最厉害，一个是妻子，一个是妻弟。”

　　“刚来那天晚上，我把他们俩都叫到宾馆里住。妻弟一张床，我们俩一张。床有点窄，我怕她睡不舒服，就一个人睡在房间的地板上。可是，第二天醒来她却气得不行，说睡惯了水泥地板，躺在席梦思床上腰酸背疼，空调吹得人很难受。”说到这里，36岁的孙志立就大口大口地吸烟，升腾的烟雾也遮挡不住他满脸的困惑。

　　孙志立更大的困惑是，在妻子眼中，他们10多年的夫妻感情远没有传销重要。“我劝她不要再搞传销了，她根本不听，反而劝我也加入传销。我不肯，她就赶我走，否则就要跟我离婚。”

　　孙志立原打算1月5日前带妻子回杭州，结果到了1月8日妻子仍无动于衷。

　　孙志立说，以前他说什么妻子都听，偶尔发生争吵，他三言两语就能把妻子说通。但是在传销的问题上，妻子却异常固执。“她最要好的几个姐妹也都帮我劝她，几个人打了几十个电话，结果一点用都没有。”

　　“你认为妻子是怎样一步一步陷入到这个地步的呢？”记者问。

　　“不是一步一步，而是一下子。”孙志立皱着眉头说，传销是设好的圈套，一旦陷进去很难自拔。“以前她不想挣钱的事儿，是因为挣也挣不多，挣不挣没有多大差别。但是如果有人告诉她一下子可以挣好几百万，别说她，连我都会心动。”

　　妻子的变化让孙志立产生了一个念头：只有弄清了传销的骗人内幕，才能从精神上拯救妻子，才能让更多的人不再受骗。

　　“暴富”的陷阱：下线越多，工资越高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丁淑兰就开始给记者讲述他们公司的暴富模式。

　　“要想加入公司，首先必须取得公司‘会员’的资格，得先交2900元买一套化妆品。”丁淑兰说，公司员工共有5个级别。交钱后，就成为公司的“会员”了。

　　“加入以后，每个‘会员’都要组建自己的销售队伍，拉后来者作为自己的下线，然后从中获取15%～52%不等比例的业务提成。”丁淑兰说，一个“会员”只需拉两个人参加就算是成功了。因为你下面的两个“会员”每人再拉两个，就是4个，依此类推，公司的“会员”就会成几何倍数迅速增加。

　　“会员”再发展至少两个下线后，就能晋升为推广员，再往上的级别是培训员、代理员和经销商。但是关于更详细的情况，丁淑兰就不愿意说了，“你要是真想加入，一定要亲自到公司去听课。”

　　1月5日，在丁淑兰的引荐下，记者来到商丘市北货栈街的一个二层小楼上。一位自称姓潘的培训员开始给记者讲解发财的奥妙。

　　“拉的下线越多，级别就越高，工资就越高。会员没有工资，推广员一个月能拿几百元，培训员的月工资在千元至万元之间，代理员一个月就能拿到几万元，而经销商的工资至少在10万元以上。”这位培训员说，按照他们的计算，如果一个“会员”每月发展两个下线，所有的下线每月也能发展两个下线，那么不出10个月，就可以晋升为经销商；如果每月拉来5个下线，那么只需5个月就能挣512万元，6个月就能挣1024万元，按照收入翻番的原则，很快就能成为亿万富翁。

　　课快结束时，记者提出想看一下公司销售的化妆品。姓潘的培训员却说：“不用看，产品本身并不重要，它不过是公司发展网络的一个载体而已。”查处的前夜：传销队伍突然转移

　　当天下午，在记者的陪同下，孙志立走进了商丘市工商局。该局经检大队三中队队长王保廷认定，这是一起典型的非法传销案件，应当查处。

　　然而，正当工商部门准备行动时，孙志立却提出了请求：“能不能让我再劝妻子一次？如果她认不清传销的骗人本质，就是把她解救出来，她还会再次加入传销。”

　　当天晚上，孙志立的苦劝仍然没有收效。妻子却告诉他，刚刚接到通知，明天他们要去洛阳旅游一天。

　　1月6日下午1时，丁淑兰和100多个“同事”分七八个小组，登上了商丘开往乌鲁木齐的1045次列车。车过兰考时，季春香突然悄声告诉孙志立：由于传销上层觉察到了危险，临时决定把公司转移到洛阳。

　　10多分钟后，孙志立再次找到妻子，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希望她能回心转意。没想到，妻子并不感到惊奇：“我们的事业就是有神秘感，上面骗我们一定有道理。你要走先走好了，我挣不到大钱决不回去。”

　　不一会儿，孙志立就被赶到了餐车里，传销网络的带队者让人告诉他，不准他再打探他们的行踪。面临威胁，孙志立说：“就是死了，我也得让妻子认清传销的真面目。”传销者的清醒：限制我们人身自由

　　晚上6时，百十号人一出洛阳火车站，就按上车时的编队迅速分散。记者紧跟着丁淑兰所在的小组，看他们叫了3辆出租车向北驶去，赶紧拦车跟了上去。

　　虽然传销组织实施整体转移避免了打击，然而，正是这次莫名其妙的转移，让不少本来就心存疑虑的传销人员产生了动摇。

　　在火车上，季春香就对孙志立明确表示，如果回杭州，一定带上她。“公司领导做事遮遮掩掩的，要是合法的事业用得着这样吗？”其他四五名传销人员也说，他们不想在这儿干下去了。

　　1月7日上午9时，孙志立拨通了季春香的手机，请她到宾馆一起想办法。记者拿出打击传销的后，季春香后悔不迭地说：“果然上当了！”

　　“你们赶快呼吁呼吁吧，传销如果再不打击，肯定要出大问题。”季春香说，越有经验的人越不好骗，公司领导就提醒他们，要多找20来岁的年轻人，尤其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公司领导有意利用这种关系开展工作。如果新来的人是男的，就派长相较好的女会员带；如果新来的是女孩子，就派帅小伙子去接。这样新人入伙的几率就要高一些。”季春香透露说。

　　年轻人容易冲动，一旦确立了挣钱目标，就不顾一切地去实现。丁小朋告诉记者说：“好不容易才发现这么一条发财的出路，只要能让我变成亿万富翁，公司让我去贩毒我都敢干。”

　　“说是来去自由，但是公司规定不允许没有交钱的人单独外出，就是防止他们逃跑。”季春香说，交过钱的人什么时候离开都行，因为人走时钱根本不会退，那些没交钱的想走就很难了。

　　在洛阳火车站，一位姓康的当地居民告诉记者，几天前一个被骗来搞传销的人想走，刚到火车站就被几个人强行带了回去。面对事实：传销者有所醒悟

　　1月7日下午，记者陪同孙志立来到洛阳市公安局西工分局道北派出所报案。派出所所长张新疆了解情况后，当即与当地工商部门联系，准备将传销窝点全部取缔。

　　孙志立决定对妻子做最后一次说服工作。下午5时，在季春香的帮助下，丁淑兰终于答应再到宾馆和孙志立见最后一面。

　　刚开始，丁淑兰态度很坚决，大谈网络销售的光明前景。记者问：“你们说任何人都可以加入你们的网络，加入后都可以变成亿万富翁，可是，如果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不种田、不做工，吃喝的问题怎么办？你们整天啥事不干，公司的利润从哪里来？”

　　丁淑兰低头想了一会儿说：“有些问题我也回答不上来。有些东西是不能随便对外人讲的。”她说，自己并非没有脑子，原来也不大相信，直到在高档宾馆里亲眼看到4个代理员穿着名牌服装，戴着珠宝戒指后，才决定加入的。“你说传销不好，可是我们有一个上线叫许艳梅，现在都挣了好几个亿了，还来商丘给我们讲过课呢。这又怎么解释呢？”

　　在记者印象中，许艳梅是个已经被抓获的传销头目。于是记者打开手提电脑上网查看，发现许艳梅2004年6月1日已经在杭州被捕，并被判刑7年。

　　随后，记者又把本报曾经刊发过的暗访传销的文章递给丁淑兰。看完报纸，丁淑兰再次陷入了沉默。她忽然抬起头，问：“你这份报纸能否送给我，我回去和其他同事商量商量？”

　　长达一个小时的谈话后，丁淑兰的态度虽然发生了明显的改变，但仍半信半疑地说：“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我回去再问问我们的上线。但我还是认为网络销售能赚大钱。”

　　三个人的选择：有人后悔有人执迷

　　1月8日下午，孙志立给记者打来电话说，妻子答应跟他先回杭州了，已经买了1月9日下午5点多的火车票。如果能在杭州看到许艳梅的确入狱了，她就不再回来了。一同回去的，还有后悔不迭的舅妈季春香和她的几个下线。而妻弟丁小朋却坚决不走，他说至少要挣上一个亿再回老家。

　　“相信回到家总有办法。”孙志立再三向记者道谢，并说春节马上到了，希望更多的传销人员能早日回家，与亲人团聚。

　　事实上，从本报热线记录来看，元旦过后有关传销的线索骤然增多。从省内来看，开封、商丘、洛阳、新乡、郑州等均有传销窝点，这些传销人员以外地人为主。而到省外从事传销的河南人，则分布于辽宁、山东、广东、江苏等地。保守估计，在省外从事传销的河南人至少有10万人之多。

　　昨日下午，记者又接到孙志立的电话。他说，回到杭州以后，他请来当地公安、工商的朋友规劝妻子，但是妻子仍不相信传销是骗人的。“她说一周内一定要去洛阳，到时候我跟着她去，直到她彻底醒悟为止。”

　　（文中传销人员的名字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