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西来
我读过党益民的家族题材小说《喧嚣荒塬》，它的厚重、苍凉，写出了已经过去了的那个时代的家族兴衰、时世变迁和许多不同性格的人物的命运沉浮。2004年夏天，他用了38天时间，从新藏线的起点叶城出发，横穿西藏，辛勤采访，自川藏线返回。一路奔波，积劳成疾，他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写作，完成了长篇报告文学《用胸膛行走西藏》的写作。
起初，我对《用胸膛行走西藏》（解放军文艺出版社）的书名颇感奇怪。人体构件各有分工，职能不同，只有腿脚负责行走，怎么也轮不到胸膛。看了作者的自序，才知道这个书名包含了一种圣洁、虔诚的理念：“走在西藏的路上，你时常会遇到朝圣的信徒，他们从遥远的地方磕着等身头，一步一步，一直磕到圣地拉萨，他们是用胸膛行走西藏。我也是在用胸膛行走西藏。不同的是，他们朝圣的是神灵，而我朝圣的是我的战友们平凡而崇高的灵魂。”这是一种感悟，是从藏人磕长头的虔诚中，经过意象的转移与借用，升华出一种形而上的象征境界。在这个境界中，作为描写对象，那些献身护路保通的武警交通战士的业绩与品格，具备了高大而尊崇的质素，而作为书写者，作为创作主体，也生发出类似于磕长头者的朝圣心理，他在用心、用胸膛行走，也同时抬升着、净化着自己的心灵。读这本书，我感到自己也随着作者用胸膛经新藏线、川藏线横穿了西藏，经历了一次虔诚的朝圣和心灵的洗礼。
连接西藏的公路主要有三条，川藏线、新藏线和青藏线。党益民落墨的重点在前两条。他以满含深情的笔墨，描绘了长年战斗在公路养护保通一线的武警交通部队指战员们的辛劳和功勋。这是世界上海拔最高、地质构造最复杂的地段上的公路，气候变化多端而又灾害频频，暴雨、狂风、雪崩、泥石流、高寒缺氧、山体滑坡等等，无情地威胁着道路的安全、过往车辆的安全和道路养护人员的安全。路况差，战线长，危险大，是通过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必须面对的，但对道路养护者却更为严峻。碰到诸多突发的灾害，过往者，包括司机和旅客，只要过去了也就安全了。但养护人员却不同，哪里发生了灾害，发生了突发事件，他们必须在第一时间赶到，不能有半点畏惧，不能后退半步。救助群众是他们的天职，他们必须像战争年代的红军、八路军、解放军战士那样，把困难留给自己，有的甚至是把生留给群众，把死留给自己。过往的旅客和车辆脱险了，离开了，而他们还要修复因灾难而破坏了的道路，不少战士就牺牲在抢险保通的战斗中了。
出入西藏的这几条战略公路，当年修筑时就非常困难，养护保通也像初修时一样困难。许多战士为此付出了鲜血和生命的代价。以川藏线而论，50年来，为了确保“天路”的畅通，先后有2500多名战士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就是说，每一公里都埋下了一位战士的忠骨。作者通过真实的细节和场景，不仅突出了战士们面对难以想象的危险和困难，更重要的是他突出了战士们临危不惧、迎难而上，甚至慷慨赴死的气派与品格。我总想，战斗在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上的人，养护它的人，也有着像高原一样高的精神境界。他们是用汗水和生命，用自己的顽强意志乃至血肉之躯，保障着西藏与内地、拉萨与北京的交通大动脉的畅通。这样的作品具备有一种内在的英雄主义的品格。
党益民不是以旁观者的眼光看待他笔下的人和事，他是业内人，个中人，参与者。他自己曾在青藏高原上工作过多年，20年间出入西藏30多次，他深爱这片土地，深爱着那里的自然风物和人文环境，尤其是深爱着战斗在那里的他的那些平凡而又崇高的战友们。《用胸膛行走西藏》是一支深情的英雄主义的赞歌，我们今天需要这样能够让人提气，让人长精神的书。
《人民日报》 (2005年01月13日 第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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