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会思想的动物，不独在理性的状态下清醒地思想，而且也会在睡梦中放荡地思想，甚至发出自慰的呓语。照弗洛伊德的说法，这是“本我”的显现，是最真实的内心取向。宿州市坠子戏剧团演出的现代戏《人生配方》，让我们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呓语情状，所表现的就是当下某类都市人群的呓语现象，把特定人群的这种生存状态真实地袒露在我们面前。
演出一开始，我们看到的就是这个呓语群体，他们生活在社会的边缘，面临着社会的抛弃。女主人公韩天蕊和她的丈夫谭和义所在的企业倒闭、工人下岗，生活堪忧又前途未卜。围绕着如何摆脱困境，找回人的尊严，打开了两个截然不同又极具代表性的呓语语境。一个是幻想可以不通过诚实劳动或艰苦创业而奇迹发生，自己无可替代的价值被别人发现，一朝富贵，成为人上之人；一个是幻想自己的劳动或创造会惊世骇俗、出手不凡，成为世之罕物。前一个梦境是谭和义的，他让我们看到赤贫的他一夜间腰缠万贯，财色双赢。后一个梦境是韩天蕊的，她忍辱负重，艰苦创业，盼望着“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果真一下子研究出了惊世奇药“百蕊丹”，使企业起死回生，自己也蓦然间成为社会的栋梁、时代的精英。
这的确是两个真实的梦，时下有着这种呓语的人不在少数。然而，稍稍理性一点的人都会发现，这样的梦又是十分可笑或可怜的。说它可笑，是因为它脱离了现实的可能而幻想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期待一种近似神话的奇迹发生，显现了某种潜意识的疯狂和非理性的膨胀。这就如同在生产力低下的农耕文明时代，我们的作品中常出现“仙女配农夫”；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宝葫芦”；突然捡到万贯家财一类的民间故事，是一种潜在心理的外化。这里，演出舍弃了表象的真实而追求时代心态的真实。
演出还让我们看到了这呓语的另一面，揭示了它的可怕与疯狂。它一旦释放就会有难以估量的破坏力。那么，消解这种呓语的最好手段就是运用道德的裁量，让人心重归平凡。在剧中我们看到谭和义背叛了妻子，有了第一度的道德缺失。后又盗取配方，谋了情人的财产，又再度背离道德准则。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因偷盗他人的药品配方、并且还是一个假配方而使个人和企业均陷于身败名裂、走投无路之境。他也被另一种不道德推下了深渊。演出在这里评判是成功的，恰当的。但由于剧作过于偏爱它的女主人公，在另一个呓语的评判上就显得有些迷失，显得有些简单和肤浅。
在我看来，韩天蕊的呓语虽然在道德上无可厚非，但在现实中也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它在一定程度上膨胀了个人欲望，忘记了平凡心态和平实理想对我们行为所起的潜道德规范作用。那样一个小制药厂，一无资金、二无技术，要开发出一个举世震惊的新药又“谈何易”，然而，作者却让她以“寒天”之“蕊”的道德完善来掩盖梦呓的本质。他们其实是一个梦的两极，一个人的两面，无论道德与否，对构建一个平实社会和一种平常心态都难有补益。我们欣喜地看到，剧之最后让谭和义从高楼摔下，摔断了双腿，摔盲了双眼，这就告诉我们，再精彩的梦境，再迷人的呓语，终将面对醒后的尴尬。然而，这一点却仅仅留在了对谭和义的惩罚上，而没有完成对韩天蕊的惊醒。她完全可以由此醒悟，人是血肉之躯，不是可以呼风唤雨的神。只要不幻想神的作为，我们就不会有人的烦恼。安子/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