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听过这样一个典故，说从卫星上给地球拍照，画面中或明或暗的灯火恰与各地GDP成正比。于是，颇具慧眼的投资客悟出其中奥妙，把全部家当在最晃眼的地界上。不过，在杭州这样温婉秀丽的城市，最金贵的地带一定是依山傍水的，像湖滨那一排似曾相识灰墙黛瓦的洋楼就是目前杭城最为金贵的所在。原先车水马龙店铺杂乱的湖滨路，还有与之交叉的长生路、东坡路、仁和路，如今几乎已让你回忆不起当初的面貌；似曾相识的洋楼恰如其分地定义了整个街区的氛围———清静、优雅而且时尚。规划中的建筑如今都已就位，时装大道、百货商店和名品街都在酝酿之中，而美食店铺却已初现规模，在湖滨路与解放路的转角处，那一列三层高的建筑中，就藏着数家美食坊。
紫桂坊是其一。总觉得这个名字透着一股暧昧，引人无限遐想，主要的原因我想还是这个名字太“兰桂”了。门面并不起眼，到了三楼豁然开朗。七彩纱幔、玻璃长廊、透光云石、水晶琉璃灯……我们熟悉的那些时尚餐厅的元素在这里都可以找到，也没有什么新意了。倒是大厅中间的几个玻璃酒柜，虽然谈不上雍容华贵，但是在灯影下显得空灵生动，让人心头一阵清明。
紫桂坊在这些洋楼内，已经不是按年计算租价了，而是按每天每平方米来计算租金，真是“一寸光阴一寸金”。由于此地游客偏多，所以餐馆不能求奢侈，转而求独特了。
如今时尚餐厅多数走的是创意中国菜的路子，什么菜系都有，紫桂坊菜单看上去也很丰富：竹夹银鱼、五福汤、蜜汁羊肉……名字未免家常了些。忽而想起武侠小说里用俗了的一个套路，江湖前辈与无名小卒过招时总不忘挖苦：“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却手下留情，剑走偏锋，轻轻放过了后生，我想我要不要也学一下前辈大侠们的风范呢？可惜做起来委实有点难。点菜小姐给我推荐的特色菜是马来西亚茶香虾。茶香虾很多餐厅都有，茶并不是什么上等好茶，但是炸脆后还保留着缕缕茶香。乌黑的茶叶间露出红色的大虾，茶叶的甘香味与鲜虾的鲜美相互渗透，就连炸得酥酥的茶叶也是佐粥的上品。紫桂坊的茶香虾冠以“马来西亚”，看起来很国际化，虾的分量少了很多，就是实在吃不出马来西亚的特色在哪里。一人一盅的蟹粉狮子头姗姗来迟，盛器看起来也很富贵。狮子头蒸熟后略加汤头，馅料既要松软，又必须保持炖后的形状完整，很能看出厨师的功力。如今的蟹粉狮子头从卖相到口感，都显得偏清淡了些，肉质也明显变结实了，不需用调羹舀食。没有了肥腻的嫌疑，也再也体会不到温软的口感。
从紫桂坊归来，就在家里看近来“大热”的《功夫》，顺带着又复习了一遍《饮食男女》。人们在用餐时，常常只用好吃或不好吃来评价一道菜，因为这是外功给人的直接感官刺激。美食之功夫，体现在外，无外乎手法和技巧，精雕细琢，煎炒烹炸。技巧是可以训练的，刀工之玄妙，雕刻之精细，都是熟能生巧；调味之高超，吊汤之老练，亦是经验使然。厨师是和艺术家靠得最近的职业，厨房中也会产生大师。大师相拼，比的是内力，就是内在的功夫。吊汤，煲翅，都是精细活，十几个小时不得离其左右，一个朋友开玩笑说，如此精细地做，哪怕是做一块豆腐，也能做出绝佳美味。
如果按这个标准，紫桂坊的菜，通常也算是有点外功了。煎炒烹炸，看似简单的动作都是通过多年的刻苦锻炼才能操持得有板有眼，但是事关味道的内功，就不尽如人意了。《饮食男女》片中有很多精美的饮食场面，但感觉到的不是快感而是感动。尤其是当片中为孩子们操劳一生的大厨老朱突然恢复了味觉，哽咽着喝下女儿为他煲的汤，说出“我终于尝到了味道”时，我想到美食之中最高的功夫，也不可能绕过这两个字：味道。
(文/陶煜 杭州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