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老汉李玉明霞光一号沉浮记

　　潜艇农民造：湖北老汉李玉明霞光一号沉浮记

　　有两项专利垫底，63岁的农民李玉明做起了潜艇梦。他希望制造一艘真正的游乐潜艇，让“每个中国人都有机会到水下看一看”。尽管三次试航，三次失败，负债累累，但这一切都不能改变这个农民无助的执著。

　　一个远看似鸟、近看像鱼的大铁家伙，终于被吊车平稳地安放在霞光村的水塘边，村里的男女老少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他们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不时大声说笑着。此刻的霞光村，比过年还要热闹。

　　走近看，这个锈迹斑斑的大铁家伙，其实就是一艘大铁船，长5米，高约两米。铁船的形状像一条大鱼，头部和尾部分别用白色油漆画着眼睛和尾巴。“大鱼”的肚子上写着4个大字：“霞光一号”。

　　霞光一号”初次下水只沉20厘米

　　“霞光一号”并不是一艘普通的船，它的学名叫“潜艇”。“潜艇”的设计者是湖北省武汉市蔡甸区霞光村63岁的农民李玉明。在同村一个木匠、一个铁匠和一个电焊工的共同打造下，经过3个月“叮叮当当”的敲打，“潜艇”终于成形。

　　已是初冬，一大早，乡亲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就是为了亲眼目睹“潜艇”下水这出“大戏”。可眼前这条粗糙的“大铁鱼”，似乎与人们想像中的潜艇相去甚远。

　　原本准备上去“感受一下”的农妇金红秀被家人拉住了：“大冬天的，你不怕船翻了回不来？”

　　5位“勇敢”的村民报名上船。在吊车的帮助下，他们随着“潜艇”缓缓地降到水面。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轰———轰———”，“潜艇”开足马力，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在2000多亩的湖面上转着圈儿。但它并没有像人们期待的那样沉入水下，而只是稍稍下沉了20厘米，大部分船体始终浮在水面上。

　　“这叫啥子名堂？”村民们开始窃窃私语，不一会儿，低声议论就变成了口哨声、起哄声和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倒是李玉明本人始终镇定自若。他似乎对这一切早有心理准备：“他们哪里懂得，尽管潜艇只下沉了20厘米，但这却是历史性的突破。”

　　李玉明把潜艇不能下潜的原因归结为发动机马力太小。如果换上个大马力的，“霞光一号”保准可以闪电般地钻入水下或浮出水面，“游得比鱼还灵活”。

　　尽管李玉明只有小学文化，可谈论起科学家的故事却头头是道。他总是低垂着头，似乎永远在思考，说话时一脸严肃，从不与人对视。熟悉他的人说，只是在有人向他请教科学问题时，才会看到老李难得一见的笑容。

　　“我最喜欢你们提问题！”这是李玉明的口头禅。

　　李玉明坚信自己是为科学而生的

　　“我是为科学而生的。”每当李玉明思考人生的意义时，他都对这一答案确信无疑。尽管老李家祖祖辈辈都是地道的农民。他本人从13岁开始学做皮鞋，一辈子惟一的工作是在皮鞋厂，但这从来没有动摇过他要“用科学为人类造福”的念头。

　　从小在长江边长大的李玉明，很早就萌生了造潜艇的想法。他脑子里总是不时冒出一些多数人不太关心的问题：水下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他琢磨，如果仅花几万元就可以买个潜艇，很多中国人不是都可以承受得起吗？这样谈恋爱的小青年可以坐着自己的潜艇到水下去“亲热”，家人团聚也多了个好去处，这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啊！

　　他开始认真钻研起潜艇的原理。世界上的潜艇何止成千上万，它们千差万别，功能各异，但是否不存在缺点了呢？经过仔细研究，李玉明发现，现有的潜艇制造原理其实极其原始。

　　“现有的潜艇应用的都是一种原理，即进水下沉、排水上浮。”李玉明好像一下子来了精神，“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燃烧着发现的光芒，“这样的潜艇，只能相当于飞机发明前的飞艇。”

　　飞艇利用比自然空气轻的气体所产生的浮力升空，而飞机不依靠浮力，它利用空气流速差产生的压力差升空；那么反过来，潜艇不是也可以靠它自身高速前进的运动能转化为压力而下沉吗？李玉明设想，只需在潜艇舱腹底部设置一片或几片鳍板，就可以改变其前浮控制系统，让潜艇自动浮沉，而不需要借助水的力量。

　　针对潜艇在水里重心不稳、容易翻船的难题，他还设计了另一项技术“镜像重心”，潜艇靠它可以抵挡12级台风。

　　李玉明把这两项技术申请了专利。他美滋滋地想，这么好的东西，对国防、军事、海洋探索、航天技术等方面都是了不起的贡献，过不了多久，有关部门自然会找上门来，说不定还能有一笔不小的科研经费拨到自己账上呢。

　　专利无人认可拿出积蓄放手一搏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李玉明的潜艇制造计划始终无人问津。他着急了，托朋友在网上发布了一次性转让专利的信息，却如石沉大海。

　　无奈之下，李玉明只好动起了寻求合作的脑筋。通过朋友，他联系上华中科技大学交通学院的刘土光教授。不出李玉明的预料，刘教授对新型潜艇的设计原理给予了肯定。

　　李玉明激动极了。他当即提出与专家共同出资开发“潜艇”的计划，没想到被专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刘教授告诉李玉明，依据这种原理造一些小型观光游艇虽然理论上是成立的，但需要解决的问题还很多很多。

　　李玉明不管这么多，既然原理上站得住脚，他决定放手一搏。

　　他把家里的全部积蓄贡献出来，又让80多岁的老父亲帮忙借了三万元，总算凑了四五万元。他拿着自己的设计专利，找到同村的能人李兴华，因为他的木匠活儿和泥瓦工活儿远近闻名。

　　根据李玉明的想法，李兴华凭着自己的想像，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造出了一艘木制的潜艇模型。然后，李兴华又找到两位会电焊手艺的人，开始制造“霞光一号”。李玉明答应每月每人1000元工资。

　　原本就穷得叮当响的李玉明这下子彻底倾家荡产了。因为缺钱，买不起大的发动机，他只好买来一个2.5马力的发动机凑合用，可是这“小马”，哪儿拉得动那么一个“大车”呢？

　　李玉明把这归结为“霞光一号”试水失败的根本原因。这次失败让他认清一个道理：“没有钱是造不出像样的潜艇的。”

　　他决定从头再来———放弃“霞光一号”，请专家帮助设计图纸，找专业技术工人帮助制造。他的打算是，等“潜艇”实验完全成功了，就送到武汉船舶鉴定所做检验，到时就不愁没人相信它的价值了。

　　李玉明请人估算过，按照新的标准造一艘潜艇，最少也要20万元。好在李玉明也有自己的拥趸。在武汉港口集团汉阳港埠公司工作的刘雄就从李玉明的“潜艇”中看到了“巨大商机”。31岁的刘雄跟妻子一商量，拿出来10万元投资造“潜艇”。

　　可剩下的钱从哪儿来？李玉明没能感动更多的刘雄。他只能把家里的房子拿出来作抵押贷款。

　　有人劝李玉明把“霞光一号”卖了，兴许还能换点钱，但他断然拒绝。

　　“这艘船是绝对不能卖的。”他语气坚定，铿锵有力，“如果卖，就是卖掉了中国农民的精神和志气。”

　　总有一天历史会证明成就

　　深冬的武汉，刚下过雪，寒风从四面八方挤进李玉明家10平方米的小平房，冷得让人瑟瑟发抖，李玉明似乎对此浑然不觉。他从抽屉里拿出十几本专利证书和获奖证明，一件一件地抚摸着，仿佛一下子跌进了一个与现实生活绝缘、而令他感到无比愉快和满足的世界。

　　他从柜子里翻出一本“英国国际科学中心”颁发的获奖证书，很是得意地说：“你看，这是我的潜艇获得的最高奖项。”

　　证书是该中心委托“广州宝丽雅诗企业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代理颁发的。为了领这个证，他交了1380元“工本费”。

　　类似的证书，在李玉明的抽屉里躺着七八本。每领一个奖，他总要交上少则几百、多则数千元的“工本费”，总共花去了上万元。后来各式各样的奖来得太多了，李玉明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只好忍痛不再领奖了。

　　“我不在乎这些。”李玉明一边摆弄手中的获奖证书一边说，“居里夫人获得诺贝尔奖以后，随手就把奖杯拿给小孩子玩去了。”

　　常常有人问李玉明，万一造“潜艇”的计划失败了怎么办？他的头立刻耷拉下来，眼睛不知瞟向何方，声音低得像是说给自己听：“真正的科学是反对不了的，我这代做不成没关系，自有刘雄这样的后来人。总有一天，历史会证明我的成就。”

　　周欣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