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客
苏州市副市长姜人杰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苏州市十三届人大常委会第十四次会议依法罢免人大代表资格，免去副市长职务。报纸上刊登的这条消息，使我想到一个问题：廉政该不该“预报”？
不少贪官垮台以前，在媒体上的形象都是非常“廉政”的。比如这个姜人杰，在2004年11月被“双规”之前一年，媒体曾经大力宣传过当地“百官共廉”的“经验”。按照当时的说法，当地创造出20年来历任市（地）委书记、市长、人大常委会主任、政协主席及下属各县级市领导无一人腐败的“百官共廉”佳话，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建立了一系列廉政制度，包括横向分权、纵向断层，削减个人权力，把有可能个人控制的暗箱操作变成阳光下的程序和制度运行，建立“体系防腐”等等。表面上看，这些做法符合宪政民主的理念，体现出从源头上预防和治理腐败的要求，当然能够行之有效。这样津津乐道给人发出一个明确的信息：这里不会有贪官了。可惜不到一年时间，姜人杰就落马了！“百官共廉”的“预报”，也就不可避免地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人是在不断变化的。一个人如果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这些问题没有能够从根本上解决好，不懂得究竟应该如何做人的道理，那么，即使今天不是贪官，明天也很有可能变成贪官。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就说明人的内心变化非常复杂。有时候看起来不过是一念之差，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其实总是有深层次原因的，即偶然之中有必然。所以廉政不是天气变化，可以预报。何况天气预报报错的情况也时常发生。尽管如此，媒体上的“廉政预报”却并不少见。
因此，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是，究竟谁迫切需要这种“廉政预报”？是老百姓吗？俗话说“家有黄金外有秤”，又说“路上行人口似碑”。谁贪谁不贪，谁大贪谁小贪，谁一家老小个个贪，老百姓心里清清楚楚，不需要什么人给他们发布这类信息。老百姓看人，也从来不依赖这种统一发布的信息。既然老百姓并不相信这些“佳话”，那么，媒体发布这种“廉政预报”究竟是给谁看的呢？很明显，发布这种“廉政预报”主要是给领导看的。有人需要借助媒体发布这种“廉政预报”，给自己树立一种清正廉明的形象，给仕途添一些保护色，或者简直就是为了继续往上爬。
典型的例子手头就有。比如河南省交通厅厅长石发亮，案发前他常说：“一个‘廉’字值千金。”他还把这句话细化成“两个原则”：“不义之财分文不取，人情工程一件不干”。在春风得意的日子里，他是言必谈廉政。有时候，讲到动情处，竟然“眼眶湿润”。他说给谁听呢？他是有意说给记者听的，他需要媒体帮他塑造一个清正廉洁的形象。2005年1月10日《东方今报》报道说，对于记者，石发亮真是十分看重，无论“微服私访”，还是去北京、香港招商，他总喜欢主动邀请记者一起去。一有机会，他就会大张旗鼓地安排下属组织宣传报道，有时甚至出钱让媒体作整版的报道。一位新闻界的老同志讲，他过去看了不少与石发亮有关的报道，虽然同他没有什么私交，但总体印象还不错，一是容易接近，二是语言表达能力强，作为采访对象，似乎早就知道记者需要的是什么，记者每次不费什么工夫就能完成采访任务。据这位老同志讲，印象中石发亮的朋友非常多，到哪里都能同别人打成一片，石本人也很讲义气，所以找他办事的人也很多。功夫下到这种程度，您说他到底为了什么？如果不需要您帮助他不断地发布“廉政预报”，他能够“似乎早就知道记者需要的是什么”吗？
可惜媒体方面常常对贪官的这种伪装失去警惕。对于贪官的各种表演，媒体应该有敏感的神经。在这方面，2001年6月18日《工人日报》曾经披露过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工人日报》的文章说，“大约3年以前，当时大红大紫的慕绥新曾经邀请一批香港记者到沈阳采访，一位香港记者偏偏盯上了慕市长的一身‘行头’，从衬衫、领带、西服、皮带到皮鞋，全是世界名牌，粗略估算也值几万港元。回港以后，这位记者不解地在报道中提出，内地市长的月收入不过1000多元，慕绥新如何穿得起这么贵重的‘行头’？”在“廉政预报”这个问题上，我们缺少的不正是这位香港记者敏锐而警惕的目光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