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纳西古乐“打假”昨高潮又起

　　晨报特派记者 郭翔鹤北京摄影报道

　　宣科诉云南艺术研究所副编审吴学源、艺术评论杂志社名誉侵权一案，在一审判决吴学源等败诉后，被告不服判决，决定继续上诉。昨天下午，在艺术评论杂志社主持下，刘索拉、王昆、樊祖荫等名流、学者在中国艺术研究院展开了一场“文化打假座谈会”，对纳西古乐再次集中炮轰。令人遗憾的是，事前一直传说会出场助阵的“摇滚教父”崔健并未如约前来。

　　“今天我要对到场的各位表示感谢，第一个原因，是占用了大家的休息时间；第二个原因，是今天到场的很多朋友在接到我们的电话后，都立刻义不容辞地赶来了，这是对我们艺术评论杂志社的支持，也是对媒体刊物主持社会公正、文化打假的支持。今天到场的嘉宾有三部分，主要是音乐、文学界的专家，法学界专家和媒体的朋友。”昨天下午2时，艺术评论杂志主编田青用这番话揭开了这场“文化打假”活动的序幕。

　　这次打假座谈会的参加者，除了女作家刘索拉、老艺术家王昆外，中国政法大学教授黄勤南、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前主任郭文

　　王景、中央音乐学院前院长樊祖荫等专家的出场，也给这场讨论会增添了不少分量。

　　【谈音乐】

　　音乐界齐声质疑

　　座谈会开始后，在田青主持下，会场内播放了备受关注的中央电视台《面对面》节目的宣科专访录像。该节目播出后，宣科曾表示要对主持采访的央视名嘴王志提起诉讼，片中有关宣科“牛津大学博士”文凭造假的内容，引起了会场内的阵阵笑声。气氛活跃起来后，在场的音乐界名宿开始了对宣科及纳西古乐的连番“炮轰”。

　　首先发言的是中央音乐学院前院长樊祖荫。

　　他说：“在一般人的心目当中，法律应该是公正、公平的，是应该伸张正义的，但是这场宣科状告吴学源和艺术评论杂志社的官司，无论从事实出发还是从庭审辩论的过程看，被告方笃定要赢的官司，却被判败诉，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我是最早到云南采风、最早认识宣科的人，对他非常了解，觉得他这个人‘很难缠’。这场官司是学术问题引起的，吴学源作为一个对云南民族民间音乐，包括对纳西族音乐有着精深了解的民族音乐学家，出于学术上的道德和良心，对于丽江县县政府申遗的工作，提出了善意的、积极的批评，同时揭露宣科为了商业目的实施文化造假，用说谎的蒙蔽手段对付不明真相的听众。这样的一篇文章（指《‘纳西古乐’是个什么东西》一文），却被宣科以此为由告上了法庭。那么宣科究竟造假了没有呢？各种各样的事实都证明，宣科至少是说了谎的。”

　　参加座谈会的音乐界专家提出了不少学术事实，试图证明宣科所演奏的纳西古乐是名不副实的，大部分是汉族道教的洞经音乐，根本没有从唐代遗留下来的东西。中央音乐学院教师、著名乐评人赵世民用一个形象的例子说明了自己心目中的“宣科逻辑”———“如果说他的逻辑能够成立，那么流行歌曲《祝你平安》也可以说是宋朝的古曲。只要把宋朝的诗配上现代人加的曲子不就成了吗？”说到这里，赵模仿孙悦的嗓音并配上《祝你平安》的曲子唱了起来：“横看成岭……侧成峰……”，会场内顿时响起了笑声。

　　赵世民同时指出，吴学源并不是对“纳西古乐”提出质疑的第一人，早在1998年前后，音乐界就已对宣科的行为颇有微辞。为了证明这一观点，他拿出了自己1998年发表在某学术刊物的《“纳西古乐”是纳西古乐吗？》一文作为证据。

　　在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论述中，中国音乐界的这群专家对宣科提出了种种质疑。

　　【为朋友】

　　名人效应达到预期目的

　　崔健，号称“中国摇滚音乐教父”；刘索拉，上世纪80年代起红遍中国的“先锋派小说”代表人物；王昆，中国著名老音乐人，第一代“白毛女”的扮演者……以上这些文艺界名流，都在艺术评论杂志社此次座谈会的邀请名单中。昨天下午，除崔健因故未能到场外，刘索拉和王昆都如约前来，对田青及其主编的《艺术评论》表示支持。

　　主办方没有说明崔健未能到场的原因，但之前据媒体报道，“摇滚教父”在为艺术评论杂志社“捧场”的事情上，态度十分积极。而刘索拉在接受记者专访时，更是“热辣辣”地表示了对好友田青的支持。

　　在座谈会上，刘索拉把在座的专家称为“国宝”，她说：“虽然宣科赢了初审，在社会上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但我还是希望各位老师在评论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要注意用词，不要让人在法律上抓住了把柄。”在对记者解释这句话时，刘索拉说：“我是在表示我对学者的支持。他们在音乐的问题上是很专业的，我希望专业的东西能够受到法院的重视，不要因为他们的学术批评话语，就弄成一个法律问题。”

　　刘索拉说，自己在得知这个官司后，为了便于自己理解，她在草稿纸上把各方关系画成草图，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这件错综复杂的麻烦事弄清楚。对于好友田青，她说：“他是一个对古代音乐研究十分认真的学者，他不是出于私心办起了艺术评论杂志，是个好人。作为朋友，我非常了解他，因此愿意站出来帮忙。我认为，这件事情引起了这么高规格的争议，对于整个国家都非常有好处。至于庭审，我觉得法庭不应该把学术争论抛到一边，而是应该重视学者的声音。”

　　对于这群名人朋友的表现，田青表示，“现场的名人效应达到了预期目的。刘索拉刚一到场，媒体记者中马上就有人放下相机前去索要签名，众多镜头也对准了王昆老师。”

　　宣科回应

　　“崔健是我哥们，怎么会去参加‘打假’？”

　　遭受如此“炮轰”，宣科有何说法？

　　昨天晚上10时，刚刚主持完当晚纳西古乐表演的宣科先生在电话中声音洪亮地说：“座谈会的事我听说了，他们‘炮轰’，轰不平我们的。按照他们的说法，我们纳西族的音乐，只要保留了一点汉族的东西，就不是真正的纳西族的音乐。那我想问，京剧是属于北京的吗？它也是徽班进京的的产物，不是完全北京的东西。汉族文化，也是历史上狄、戎、羌等少数民族与汉族共同创造的，汉族的佛教文化，也是从印度传来的，你能说汉族文化有了这些‘杂质’就不是真正的汉族文化吗？对于二审，我是充满信心的，我们肯定还会赢，随便他们怎么说。只要我们不被叫停，就不会卖不出去票，文化产业还会继续壮大下去。”

　　对于崔健缺席座谈会，宣科自有说法：“崔健和我是老哥们了，他来丽江办雪山音乐节，和我很谈得来。哥们怎么会去参加这样的‘文化打假’呢？”

　　宣科表示，自己一直在关注媒体报道，也叫秘书从网上下载了座谈会的节选文段作为保留证据。

　　吴学源回应

　　“请别混淆‘纳西古乐’和‘宣科’”

　　昨天晚上8时，《‘纳西古乐’是个什么东西》一文作者，著名民族音乐专家吴学源教授在家中接受了晨报记者的电话采访。

　　吴学源说，近来有人传说自己“一审败诉后一直睡不着觉”，并不是捕风捉影。“我最近一直在进行《中国民族民间器乐曲集成：云南卷》的收尾工作，加上庭审的事情凑在一起，脑子里事情太多，睡眠是受了些影响。”

　　除了重申律师关于“法院一审混淆‘纳西古乐’和‘宣科’概念”的观点，吴学源激动地说：“纳西古乐的官司，是建国50多年来云南省最大的一起文化公案，而一审的判决结果，是明显的错判。”

　　吴学源认为，纳西古乐官司“打假”难，最大的原因是法规不完善。他说：“食品有卫生标准，服装有制造标准，老百姓买了假货，都可以分辨得出真伪。但文化产品没有真伪，一旦商业化后，很容易被无端夸大，因此以后应该有相关法规，法庭在审理这类案件时，要有专家团协助。”

　　吴学源表示，有这么多关心自己的各界人士支持，“自己非常开心”。

　　法学专家意见将作为二审证据提交

　　对于一审判决，参加座谈会的法律界专家谨慎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中国社会科学院国际法研究员黄东黎认为，在纳西古乐的官司中，法律介入学术争议是不应该的。她指出，由于“侮辱”一词目前国内法律尚无明确界定，因此法官有很大的自由裁判权。但她认为，学术文章的一些“合理的尖刻”，不应该被认为是侮辱。

　　而中国政法大学教授黄勤南则代表该校“疑难案例研究中心”发布了该中心关于纳西古乐案的一些专家讨论意见。黄勤南说，虽然“侮辱”定义尚无明确界定，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名誉权案件若干问题的解答》中“文章反映的问题基本真实，没有侮辱他人人格的内容的，不应认定为侵害他人名誉权”的相关条文，吴学源《‘纳西古乐’是个什么东西》一文以事实为依据，对纳西古乐的批评十分合理，不应该被判定为名誉侵权。黄教授说：“我们的讨论结果，可以供你们（指艺术评论杂志）提交最高人民法院参考。”

　　法学专家的意见，到底会不会对纳西古乐官司的二审判决产生影响？

　　艺术评论杂志社的辩护律师王放告诉记者：“根据目前我国法律的规定，法官有很大的自由裁判权，因此他们可以选择不采纳专家的意见。我们认为，一审中法院最大的失误，是将‘纳西古乐’与‘宣科’两个概念划等号，把一篇学术文章对一个学术现象的正当批评，变成了一桩名誉侵权官司。”

　　“那么，请来这么多中国法学界的权威泰斗，是否是对二审的一种‘火力支援’？”

　　面对记者的这个问题，王放的回答比较肯定：“是的，这些法律专家的意见，我们将作为证据提交。”

　　新闻背景

　　宣科赢了名誉权官司一审

　　2004年12月20日，云南省丽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宣科诉吴学源、《艺术评论》杂志社名誉侵权案进行一审宣判，法院认为吴学源于2003年9月在《艺术评论》杂志创刊号上发表的题为《“纳西古乐”是什么东西？》的文章有侮辱、损毁原告名誉的内容，吴学源和《艺术评论》杂志社的行为构成名誉侵权，应当承担侵权责任并赔偿宣科12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