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市长出书记录为官人生 当官很难不如学者轻松

　　据《法制早报》报道在经济学界享有盛誉的学者郭元晞最近再次进入公众的视野。作为一个经济学学者，同时又曾经担任过四川省德阳市副市长的郭元晞，将他在学界文化和从政文化的转化间，感受到的矛盾与冲突写成一本叫《市长手记》的书，他说，这本书“真实再现了一个市长的为官人生”。1998年5月，郭元晞从西南财经大学校长助理的位置下派到德阳担任副市长，在此之前，他的学术身份是“博士生导师”，“弃文从政”后根据专业特长，他被分管工业经济、金融、体制改革和安全生产等工作。2003年1月，在一届市长任期满后，他又回到了学校从事自己擅长的经济研究工作，完成了从学者而官员、从官员而学者的角色转换。

　　卸任后的反思

　　当官很难，不如做学者轻松

　　记者：你是一名学者，又做了4年零9个月的副市长，你写这本书是想证明什么吗？郭：我不是赶风头，如果不写这本书，我在德阳的4年零9个月就白去了。记者：你在书中披露了很多鲜为人知的内幕。郭：不是披露，而是建议，给执政者提供参考。记者：你的初稿写好后，还专门聘请了律师事务所为你做顾问，你考虑过这本书正式出版后，会给你带来麻烦吗？郭：正因为这样，我才在写作结束后，专门聘请了律师对书进行把关，对一些不宜现在公开的、可能会给我造成麻烦的事件和人物进行了过滤，删掉了9万字的精彩内容。现在公开出版的内容，所写的都是有据可查的事实。至于书中为什么大量的人都没有点名，也是律师的意见。好事情都点出了具体人物的名字，坏事情都没有点名；企业领导都点了名字，政府官员基本上都没有点名。记者：4年零9个月的副市长生涯，你最大的感受是什么？郭：在德阳4年零9个月，最大的感受是当官很难，不如做学者轻松。我觉得我个人还是做学问好一些，因此我在德阳的4年多里，没有后顾之忧，因为我没有想到要继续当官。记者：重新回到校园，是对你从政生涯的否定吗？郭：我把做副市长的经历看成是一次很好的生活体验。在1999年刚去德阳不久，我因为川金路集团亏损问题跟一名市领导产生了冲突。当时的川金路亏损非常严重，但该集团老总却对市委市政府瞒报亏损情况，给重组川金路带来被动。我很生气，直接向市领导提出要求处理当事人，但市领导坚决不同意，反而说要把他调到政府当公务员，享受副局级干部待遇。我因此与这名领导产生了矛盾。当时我就想，得罪了主要领导，也注定了我今后在德阳的从政生涯是困难而苦涩的。市领导后来真的把那名老总调到了政府做公务员，享受副局级干部待遇。

　　任中的称职记录

　　打击沙霸遭对方追杀

　　记者：你在任期间主要做了哪些事情？你满意吗？郭：实话实说，我对德阳的经济发展是出了力的。几年下来，我为德阳引进培育了至少10家过10亿元的大型企业，工业经济如今已跃升全川第二。记者：在治理沙石车超载时，你遇到了很大阻力，甚至与当地个别领导产生了矛盾。郭：德阳一些镇上违规采沙石和沙石车超载现象比较厉害。因为采沙利润太大太诱人，我下决心进行治理，影响了一些人的利益，包括个别基层政府官员。因此不光沙石车老板可以提着枪追杀我，还有一些干部也想法阻止我的治理行动，理由是治理行动会影响当地的经济发展，还有的人甚至认为我是在与他们过不去。记者：作为一位副市长，有人会提着枪追杀你？郭：确实是这样。2002年，我因为超载沙石车出惨烈车祸、滥采沙石导致桥梁濒危和河床毁坏，决定整顿沙石车。广汉市连山镇的镇长在我查到镇上超载沙石车的安全隐患并通知他后，一个多小时才满嘴酒气开着宝马轿车姗姗来迟，一旁的群众给我说，该镇长的宝马车正是“吃沙石”吃出来的。一个沙石老板不知从哪弄到我的手机号，他威胁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们活了？”2002年8月5日，我叫了市政府一辆面包车和安监局工作人员、交警一起从德阳往广汉方面暗访，查获大批超载沙石车，处理完毕后我刚离开几分钟，德阳市公安局副局长刘世清就给我打电话，说是有两个人手提冲锋枪骑摩托车正往连山方向赶来。我让面包车停下来，说：“人民政府难道怕黑势力？”并马上组织缉拿那两个人，但公安局的人为安全计，一定要我和面包车里的所有人先回市里。最终那两个拿冲锋枪的人到哪里去了，公安局没有向我报告。记者：现在你走了快两年了，还有人会报复你吗？郭：实话说，我现在还很担心，因为沙石车后面有一个大的利益团体，一些沙石车主是涉黑团体。记者：我记得你讲过德阳市委组织部门每年要对你进行考评，结果如何啊？郭：每年给我考核都是称职。我既没有得过优秀，也没有得过不称职。

　　遇到最意外的事

　　“土霸王”被判刑却没坐一天牢

　　记者：政令畅通也是政府提高执政能力的一个重要方面。在有的地方，上级政府部门的决策，到了下级就得不到执行，你遇到过吗？郭：遇到过，这是一种肠梗阻。政令不畅通主要体现在中层。因为各地情况相似，中间这个层次通常是地方干部比较多一点。有些人资历要老一些，但没有得到提拔，一直呆在中层。记者：你对“川金路”事件如何评价？郭：当时艾欣的三通集团重组金路已经成功，并实现了扭亏。后来艾欣被赶出德阳，主要是因为艾欣要查金路集团的账和艾欣对总经理的免职。记者：你在德阳遇到的让你震惊或者意外的事情是什么？郭：有一个人在德阳人称“德阳一霸”，可以“呼风唤雨”，2002年因为经济问题被判刑10年。我在德阳的时候，听说他判刑后没有进过一天监狱，他有这个能耐。但最近听说他已经被送进去了。我在书中写了他很多事情，都是以“反面形象”出现的。我还有很多关于他的事情没有写，那些都是更激烈的东西。记者：听说你刚到德阳后一年多，在1999年的时候曾经向市委提出辞职，为什么？郭：《市长手记》里只提到一次，也就是1999年那次。实际上我提了两次辞职，第二次是直接向省上领导提出来的，我没有写进去。第一次辞职，是因为1999年吉林一家公司与德阳一家公司的重组事件。两公司进行重组是我直接牵头负责，也很成功。但后来德阳方面公司部分职工突然认为吉林那家公司是骗子，是来德阳玩空手道的。在一些人的操控下，部分职工围攻、殴打该公司老总和董事长，时间长达三天，差点闹出人命。事情发生后，德阳一领导冷漠地说，放心，打不死人。最后我和一副秘书长“调虎离山”，“躲”过了当地派出所的视线，从被封锁的“禁闭”现场把那名总经理救了出来，送到了医院。记者：你现在对自己的人生有过打算吗？郭：在德阳的4年多，只是我人生轨迹的一个插曲，但这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它给我今后的研究提供了很多重要的材料，我会非常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