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冈：畅销地写作，拙劣地生活

　　沙龙女人／侯虹斌专栏

　　50年前的法国“美女作家”萨冈，18岁写出畅销小说《你好，忧愁》，从此一路走红，却终生(2004年离世)追求“毁灭自己”……

　　2004年，清淡而忧伤的一年。这一年，有些人告别了。比如解构主义大师德里达，比如诺贝尔诗人米沃什、比如苏珊·桑塔格，还有，萨冈。

　　别的都是大师，但萨冈不是。尽管这位法国69岁的作家50年前写《你好，忧愁》创下的法国销售纪录，至今无人能匹敌。但是她的地位，简而言之，是法国的张爱玲：人人爱慕，人人迷恋，红极一时，不久前法国《世界报》文学评论版还专门刊发长文来重评她50年前的畅销小说《你好，忧愁》；可她没有拿多少奖，只好背着一个畅销书作家的身份悻悻离世。萨冈这样解释：“人们说，她的书卖的很好，不愁吃穿，所以用不着给她奖了。”

　　萨冈出身富裕，是位标致的美人儿，但从小就行为反叛，常常出言不逊，几次被学校开除。1953年，18岁的萨冈在升学考试中落榜，为了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她泡在咖啡馆里写小说，并对她的闺中密友说：“今晚，我要写本书。它会成功，我会赚很多钱，去买辆‘美洲豹’。”

　　她的那本将“赚很多钱”的小说，是写在小学生的练习本上的。7个星期后，萨冈吹着口哨，披上大衣，头发梳得像个男孩，来到了朱利亚尔出版社，把那160页作文纸放在了前台，并留下了自己的地址。第二天，她就成为了一个作家。《你好，忧愁》在法国卖出84万册，在全球的销量高达500万册。

　　看萨冈在18岁时写就的成名作，就大体知道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处女作《你好，忧愁》，写的是一个为所欲为的18岁少女赛西尔，具备了一场悲剧的所有要素：一个勾引女人的男人，一个半上流社会的女人，一个有头脑的女人。萨冈这位女中学生书中的内容是：第三者、抽烟、性爱、通奸、淫媒。她太年轻太有钱了。半个世纪以来，萨冈每出新作都可以拿到高达18％的版税，而这个比例在别的作家那里通常只有10％－12％。《你好，忧愁》出版后，出版商对她说：“你成了千万富翁。”我问父亲这些钱怎么办。他问我：“你多大年纪？”“18岁。”“在你这个年龄，这太危险了。花掉它。”萨冈已经糊涂了。

　　钱戕害了她。“作为理想，我打算过一种下流的、丑恶的生活”。萨冈干脆就这么做了。果然像福柯一样，开上了美洲豹，而且喜欢疯狂飙车。1957年因车祸断了11根肋骨，1978年因为酗酒被诊断为胰腺癌，命悬一线。萨冈还两次离婚，生有一子，据说曾与一个女模特同居多年。萨冈发表了《给让─保尔·萨特的情书》一文，把和萨特这段相差30岁的恋情，经营成了法国文坛上的一段佳话。她说，不愿意在没有萨特的星球上，多活30年。她和蓬皮杜和密特朗两位总统的暧昧关系也是她的神秘之处。

　　同时，萨冈大肆挥霍而入不敷出，收受贿赂，吸毒成瘾，逃税漏税，成了法庭的常客。由于在1994年隐瞒了将近900万欧元的收入，萨冈在2002年被判处了一年监禁，缓期执行。法庭还扣押了她以后所有作品的版权。

　　说白了，萨冈就是50年前的“美女作家”：情爱题材的自传体写作、自我包装和对大众传媒的利用，还有好运气。尽管她的才华不及弗吉利亚·伍尔芙，甚至比不上玛格丽特·杜拉斯——可是后者的《情人》问世之前，每本书都只印几千册。

　　为文和为人，在多大程度上关联？中国南北朝的萧纲说过：“立身先须慎重，为文且须放荡。”萨冈的出现，就是一种反动。她其实是一个“豪华酒店的存在主义者”，认为人生无常。一生中写了40部书和剧本，书中除男欢女爱之外，世事再无可以挂心之处；爱情的分量同样很轻，却已是他们生活的全部。萨冈自己的个人生活也好不了多少。年轻、漂亮、富有，却酗酒、抽烟、飙车、赌钱、吸毒。萨冈明确地表示：“只要不损害他人，我有权毁灭自己。”

　　她的一句名言是“没有写作，我只能拙劣地生活。没有生活，我只能拙劣地写作。”是，如果不是写作，她的一生就是好莱坞一个蹩脚小演员的一生，一个不务正业的富贵败家女的一生。可是，她把它写成了传奇。——像塞林格、凯鲁亚克、金斯堡们一样，遥遥呼应，构成了一代又一代人的青春记忆：那是一个国家的青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