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民医生"遭同事殴打被迫辞职

　　勇揭行业黑幕，不与潜规则同流合污为民医生遭同事殴打被迫辞职阅读提示胡卫民是湖南省娄底市中心医院一名医生。

　　多年来，胡卫民潜心钻研业务，时时处处为患者着想，被当地老百姓尊誉为为民医生，新华社等20多家媒体先后报道过他的感人事迹。

　　然而，这位为民医生却在医院里长期受到嘲讽、排挤、打压，甚至被同事踢成阳痿。凭良心反映医院黑幕问题，却遭到恐吓报复。迫于无奈，胡卫民只好向医院递交了辞职报告。

　　一方面是当地百姓的热情称赞，一方面是医院某种势力的不容。

　　为民医生艰难行医的背后，反映的是一种行业生态。娄底卫生部门一位知情者一言中的：胡卫民处境之所以如此艰难，就因为他是为民医生，是另类，他破坏了医疗行业的潜规则。

　　为民医生”事迹广为传颂

　　以一封辞职信投向《光明日报》，大胆揭开医院黑幕。2004年底，医疗界的新闻人物胡卫民做出了非常之举。

　　“老实、内向，从来不事张扬。”这是熟悉胡卫民的人对他的评价。

　　在娄底，胡卫民的事迹广为传颂。他给病人都开两张方子：一张是药物处方，能为病人节省的就节省；另一张是科普健康知识处方，上面写着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防治知识，还印有自己的电话号码，患者随时可打电话问他。而这些资料都是他自己掏钱编印的。

　　一些患者给记者讲起胡卫民的真实故事：病人不便行走，看完病以后，胡医生二话没说，背起病人送出医院大门，直到汽车上；大冬天，病人衣服穿得太少，冷得发抖，胡医生就把自己的羊毛衫脱下来给病人穿；一个叫李国华的坐轮椅的患者每月来院看两次病，因为没电梯，胡医生总是下楼来为她看病……这样的事做得多了，胡卫民便有了“为民医生”的美誉。

　　1998年，胡卫民开始从事心脑血管疾病的研究和防治。他从医院住院部出来，借用医院一间堆煤球的房子挂起了心脑血管专科门诊牌子。心脑血管疾病重在养和调，但许多病人被人误导，花钱多又不见效。胡卫民用自己的方法为病人省了不少钱。

　　胡卫民设计了心脑血管病免费就诊卡，并编写了近10本心脑血管防病治病的科普资料免费发放给群众，受到广泛好评，咨询门诊门庭若市。

　　狭小的“煤房门诊”里容不下太多人一起看病，胡卫民就利用周末休息时间深入到社区搞义诊，并免费进行医疗科普讲座。几年来，他先后举办心脑血管病科普讲座309次，累计受益群众达11万人次。他牺牲的双休日达296天，自掏腰包3万多元印刷科普资料向患者免费发放，光是科普处方就发放了2万多张。

　　2003年，新华社等中央和地方20余家媒体对胡卫民的事迹进行了报道。

　　屡遭厄运甚至被打成“阳痿”

　　胡卫民名声大了，但麻烦也来了。

　　由于他的诊室经常门庭若市，抢了一些同事的生意，无意中得罪了人。

　　更令有些人强烈不满的是，胡卫民不开提成药，每个病人一般就是一二十元的药了事，他还经常为病人开免费处方。一名农村患者因头疼来就诊，一名医生接诊后，连血压都没量就开了1000多元的药，10多天后毫无效果。复诊时他找到胡卫民，量了血压后，胡卫民只开了数十元钱的降压药，结果患者的病就好了。胡卫民因此被指责“吃里扒外，自命清高”。

　　“胡卫民在外面牌子很响，可是在医院里，他的工作成绩得不到肯定，连正常工作都得不到支持。甚至还专门有人明里暗里搞他。”一位同事如此形容胡卫民的处境。

　　胡卫民被打成阳痿的事，医院里尽人皆知。

　　1999年，胡卫民在心脑血管病防治领域已声名鹊起。当时的医院领导为加强心血管内科力量，欲将胡卫民从内科急诊调入心血管病房，结果遭到该病房负责人陈炳华的强烈抵制。最后在院领导的催办下，陈才勉强同意。1999年10月14日，在上班时间，两人发生口角，陈炳华一脚将胡卫民下身踢伤，导致胡卫民外伤后“阳痿”，至今一直不能恢复性能力。

　　然而，对胡卫民来说，他的厄运远不止这些。

　　胡卫民告诉记者：自2001年12月18日起，他的心脑血管病专科门诊牌子先后16次被砸掉。他将砸烂的牌子送到院长、书记办公室请求调查。结果三天后，牌子被丢进了垃圾堆。

　　为抓住砸牌子的“黑手”，胡卫民派助手在办公室守夜，2003年3月20日清晨6点，终于将砸牌子的人当场抓住，报告医院，却没有任何处理结果。

　　检举招来恐吓报复

　　2001年12月，娄底市中心医院向全省公开招聘了一名院长。新院长雷厉风行，上任不久便出台了一系列增加医院收入的政策。据知情人介绍：这些政策很简单，就是鼓励医生多开药、多做检查、多收治住院病人，虚高药价，并与医生的收入挂钩，实行开单提成。

　　而胡卫民坚持为病人着想，多开小处方，多开常用药，少开住院证，少做不必要的检查，尽量为患者节省每一分钱，他一年收的住院病人只有三四十个。由于胡卫民总是“不开窍”，因此奖金总不见涨。一些科室的医生每月奖金达三四千元，有的甚至更多，但胡卫民每月奖金却只有200元左右。对于“不开窍”的胡卫民，院长很不满意，几次要调他去做工会干事。

　　2003年，娄底市中心医院制订了《经济管理方案实施细则》。《细则》规定：门诊、住院病人发生的药品收入计入开单医生所在科室作为该科室药品收入，各种化验、检查实行开单提成。

　　一方面是开单提成，另一方面是虚高药价触目惊心。胡卫民等人根据32种药品的对比，许多药品，厂家、药名、剂型、剂量完全相同，医院与外面药店的价格相差数倍，甚至十倍以上。一种由武汉滨湖双鹤药业生产的100毫升氧氟沙星氯化钠注射液，中心医院价每瓶15元，离医院不到500米的某药房却只卖1.4元钱，价格相差10.7倍。

　　记者从有关部门获取的资料表明，中心医院为追求经济利益，违规收费现象严重。2004年8月，娄底市审计局发现该院2002年至2004年5月期间，在点名手术费、点名麻醉费等方面违规收费达90多万元，其中点名手术费就有35万多元。

　　面对医院种种“杀鸡取卵”的做法，胡卫民忧心忡忡，他在自己诊室的墙上公开贴上宣战牌：“医药代表谢绝入内，本人拒绝吃请回扣。”他把厂家塞给他的回扣交到反贪部门。

　　而接下来，胡卫民看到的事实却更令他痛心。

　　医院购进2台新CB机、磁共振机，价值分别为288万和485万，结果却是二手货。

　　娄底市审计局对该院2003年6个月的药品采购凭证进行抽查，抽查到的16个公司的215个种（批次）药品中，有157种（批次）药品实购价高于市药品采购中心当时的合同价。审计部门还查出，2002年至2004年该院药品违规差价收入1183.85万元。

　　胡卫民在市政协会议上呼吁整治医德医风，并向市里有关方面反映医院存在的问题。2003年3月13日，胡卫民的办公室被人塞进了一张画有骷髅和尖刀的恐吓信。

　　2004年8月一个深夜，他再次接到恐吓电话。

　　更为严重的是，一次，他的小孩在街上玩耍时，忽然被人粗暴地扭住脖子，恶狠狠地威胁道：“长得倒是不错，但要小心小命啊！”

　　万般无奈下，去年12月6日，胡卫民向医院递交了辞职信。他在辞职报告中写道：“我和医院的矛盾不是个人恩怨，是两种不同价值观的冲突。”

　　市委书记挽留“为民医生”

　　“胡卫民不是第一个辞职者。”中心医院的职工扳着指头告诉记者，两年多来，已有至少10位高级职称的专家辞职离开中心医院。

　　“辞职风波”在娄底市中心医院形成了一种紧张局势。

　　据娄底市卫生局和中心医院有关人员透露，医院领导在胡卫民递交辞职信后，立即召开紧急会议。据与会人员事后讲述，院长在会上拍着桌子说：“要对一切损害医院形象和利益的行为进行清算，要将组织者、策划者、泄密者、参与者查出来一网打尽。”

　　2004年12月24日，医院又召开中层干部会议，专题讨论“胡卫民事件”。第二天上午，胡卫民在办公室里发现了一张写有“小心狗命”的恐吓信。

　　但是，群众的眼睛不揉沙子。

　　2004年12月20日，1000多名患者联合署名发出《致娄底市民的一封公开信》，这封长达105页的签名信中写道：“胡卫民医生对工作极端负责任，对人民极端热忱，为了人民的健康事业，专心钻研，成绩显著，对人民赤胆忠心，对腐败现象，无私无畏，英勇奋斗，这样的人被迫辞职岂不令人深思？”

　　据娄底一位政府官员透露，中心医院的有关问题已经引起了娄底市领导的重视，胡卫民“辞职风波”将成为揭开盖子的一个导火索。

　　有关知情人透露，“辞职风波”发生后，娄底市委书记蔡力峰当即对娄底市中心医院有关领导说：“对老百姓要常怀敬畏之心，在工作方法上要崇尚简单之美，在不正之风面前要张扬正气之魄”。随后，蔡力峰在办公室约见了胡卫民，对他的工作予以充分肯定，真诚地希望他能留下来，并承诺对其反映的有关情况，要查清楚。

　　在市委书记的挽留下，胡卫民表示暂时留在娄底市中心医院。但是，他对自己的命运不敢乐观。

　　欧阳洪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