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蚂蚁挣大钱背后的悬疑

　　钱昊平　高爽文　本报记者高晨晨　整理

　　“送蚁力神呀！”“管用吗？”“谁用谁知道！”在每天的黄金时间段电视节目里，明星赵本山和范伟总会在这个保健品广告里暧昧地说。

　　元月16日，沈阳市长白街“蚁力神天玺集团”大厦内的煦焱蚁力神蚂蚁养殖有限公司（蚁力神天玺集团下属子公司）洽谈室里人进人出，看不出周末气氛。

　　下午3点左右，沈阳市民付长国（化名）夫妇又掏出5万元现金与养殖公司签订了委托养殖合同书，为公司养殖十大箱、五小箱的蚂蚁。

　　按照合同规定，在14个半月后公司回收蚂蚁时，他们不仅能拿回这5万元的蚁种保证金，还能获得16250元的利润。

　　这个洽谈室的业务经理出示了当天上午与养殖户签订的合同，共有二十多份，差不多每份金额都在10万元以上。

　　这位女经理介绍，公司从1999年就开始用这种方式委托市民帮助公司养殖蚂蚁，当时给的利润更高，每一万保证金给一万元利润，后来逐渐下调了。

　　几年来，蚁力神公司收取了市民多少“蚁种保证金”，外界无从知晓，但对这种方式是否属于“非法集资”的质疑却始终未曾平息。

　　投一万赚三千

　　据了解，蚁力神天玺集团自1999年创建伊始，“委托养蚁”的方法就出现了，也就是公司委托市民养殖蚂蚁，收取“蚁种保证金”，一定期限后本金返给养殖户，并支付不菲的劳务费。即每个蚁箱的养殖周期是14个半月，公司从养殖户领养的第74天起开始返钱，共分六次，1万元本金在前5次每次返回2000元。此外，前五次每次还返给养殖户劳务费525元，第六次返回625元，这样，一个养殖周期下来，一万元钱就能获得3250元的利润。

　　在高额利润面前，沈阳市市民购买蚁种趋之若鹜，但有多少资金进入了蚁力神集团，外界并无统计数据。

　　1月18日上午，在蚁力神的洽谈室里，约有一半客户是第一次来，但大多数人经过简短咨询后就直接签了合同。养殖户们交完钱之后就回家等着公司送蚁种了，一般蚁力神公司会在一个月之内送货上门，顺带着回收养殖户们的蚁干。

　　据村民展铁风介绍，这个四五百户的村子有将近20家养了蚂蚁，“养这个的一般都是有钱的人家，我们一般不敢轻易养。”他们害怕的是“万一哪天公司倒闭了找谁去啊，挣一万块钱可要好几年啊”。

　　养殖户知道有风险？

　　“这不就跟赌博一样吗，但这个钱比存在银行里的利率要高得多啊。”付长国夫妇直言，他们在前年买了5万元蚁种挣到钱后，现在又买了5万元的。

　　比起付长国夫妇，沈阳市苏家屯区南营子村的王老太太是“见好就收”。2003年她与两个亲戚花28000元买了蚁种回去，到2004年下半年如愿收到了利润。但她没有继续养殖蚁种，觉得“这还是有风险的”。王老太说，买了蚁种的那一年多，她每个星期都要去公司里看一下，看公司是不是还在。到2004年9月挣到了钱以后才算踏实了，但也就没有再买了。

　　但该公司的一位女业务经理却底气十足地说：“你放心，一年之内肯定没事。”不过她也指出一个前提：“你这是投资嘛，投资就得有风险，没有说百分之一百的事儿。”关于投资风险，养殖户们没有人不承认的。

　　对于自己的钱在蚁力神公司里到底做什么用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王老太显然不是很关心：“那不知道，有人说被拿去炒股了，有人说是拿去搞房地产开发了，只不过是他们挣了大钱，我们挣了小钱而已。”一位姓凌的养殖户则道出了另外一种心态：“实话告诉你，我从一开始就买了，现在已经赚了不下五六十万，但继续下去没准哪一天就毁了谁也说不准，我现在是用挣来的钱来买，毁了也不是自己的钱，我们附近的人现在都是这样干的，谁愿意把自己的老本往里搭呀。”委托养蚁省钱吗？

　　在蚁力神集团快速发展的同时，外界对其的质疑声一直不断。

　　而质疑的焦点问题就是：蚁力神是否涉嫌非法集资？

　　持“蚁力神非法集资”论者的问题之一便是“为什么企业不自己买原料而要组织养殖蚂蚁”。

　　在蚁力神集团的《养殖手册》中对此问题作了回答，全文如下：“和自己组织养殖的方式相比，从市场上直接采购蚂蚁干的确可以节省很多人力和财力，但如果买来的蚁干不是纯正的拟黑多刺蚁，混有其他种类，生产蚁力神产品所需的蚂蚁营养素的比值就会降低……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蚂蚁的功效……我们才自己组织养殖户来养蚂蚁。”

　　接下来的另一个疑问就是，公司为什么要组织养殖户来养，而不是自己养？

　　蚁力神公司的洽谈经理这样解释：“我们没有那么大的基地，我们在全辽宁省都有养殖户。搞这么多年，劳务费能盖几个基地？盖起来有什么用？我现在一举两得，我用你养的蚂蚁一不占我公司地方、二是我公司不用出人。”该经理还算了一笔账：“按一万元算，你算没算你一天才挣几块钱呢？你一天挣7.3元，我雇你来给我养蚂蚁一天给你这么多工资你来吗？肯定不来。但换句话说比你银行利息能高点。”这个经理的账算得看似有道理，但如果一个人投资10万元，公司就相当于每天花73元雇一个人养殖了，这显然高出一个养殖工人的日工资水平。

　　高价胶囊与“伟哥”的瓜葛

　　蚁力神产品是否具有自身宣传的那么强的功效呢？

　　据2004年11月12日《南方周末》报道，美国食品与药品管理局（FDA）于2004年11月2日向美国的消费者建议“不要服用中国辽宁省蚁力神天玺集团有限公司生产的‘蚁力神’产品”。

　　FDA的理由是在蚁力神中检测出含有处方药浓度的“昔多芬”（即由美国批准的治疗勃起机能障碍的处方药“伟哥”），而昔多芬和某些含有硝酸盐类的处方药（比如硝酸甘油）或违禁物质（比如硝酸戊酯）若相互作用，可能导致血压显著降低至一个不安全水平，对心脏有影响。

　　去年11月11日，蚁力神专门发表声明对此事件作了解释：“因我集团公司生产销售的‘蚁力神’牌系列保健食品在全国畅销，一些不法分子趁机生产销售假冒、仿冒的‘蚁力神’产品。近日，主犯王辉及其他犯罪分子被全部抓获，但一些假冒产品已经流出境外无法追回。该假冒产品系由viagra‘伟哥’粉与面粉混合炒制而成。”很明显，蚁力神将含有“昔多芬”成分的产品视为假冒产品，那么，“蚁力神”真正的效用又是如何呢？

　　广西师范大学生物系教授周善义说，“拟黑多刺蚁的真正学名应该是双齿多刺蚁，属于昆虫纲膜翅目蚁科多刺蚁。”他介绍，国内有不少科研单位都对双齿多刺蚁的营养成分进行过分析，证明这种蚂蚁确实含有较丰富的营养。广西中医学院还做过一些临床研究，证实这种蚂蚁可以强身壮骨、抗炎、抗疲劳、延缓衰老及提高人体的免疫力。

　　南京金陵蚂蚁研究治疗中心主任、被称为“中国蚂蚁王”的吴志成则认为：“保健品只能用于亚健康人群，并没有像药物一样的针对性。蚂蚁可以作为治疗风湿和类风湿性关节炎等疾病的辅助食疗手段，它并不是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对于蚂蚁是否能“促进肾动力，增强性功能”，吴志成的结论是“效果微弱，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他称：“如果蚁力神真的像广告所说的那样‘急用时服两粒，谁用谁知道’，那肯定是加了（其他）药物的了”。

　　在蚁力神系列胶囊中，最便宜的10粒装一盒售价158元，最贵的60粒装一盒888元，而用量是“每天3次，每次2粒”。

　　蚁力神产品说明书上标明，每粒胶囊的重量是0.4克，10粒一盒装理论上说最多也就是4克蚂蚁粉。而在南京金陵蚂蚁研究治疗中心，每500克纯蚂蚁粉的销售价格仅为80元。吴志成说：“即使算上添加的黄芪、西洋参、肉桂等中药，这个158元一盒的胶囊，原料成本也不到5元钱。”“没有造成恶劣后果”

　　辽宁省工商局私营企业处一位负责人说，去年省有关部门印制了275万册宣传册，告诉老百姓要谨慎投资，当时就想处理蚁力神和“大造林”的活动，但是由于他们都没有造成恶劣后果，而且都是以合法形式开展业务，一直就没有处理。

　　据不完全统计，2004年蚁力神集团为辽宁省24所中学及中等专业学校订阅了全年的《辽宁日报》；3月12日，赞助在湖南举行的荟萃中南地区艺术院校优秀戏剧教育成果的“蚁力神杯”戏曲、戏剧大赛等等。

　　知情人透露，蚁力神集团特殊的运作模式曾引起沈阳当地政府的警惕。市委、市政府也多次开会研究此事，但由于涉及人数太多，最后有意见认为对此事应“冷处理”。

　　蚁力神公司董事长王奉友透露：2001年中国银监会曾调查过此事，最后认为蚁力神集团采取的“租养的方式不宜定性为非法集资，其合法性由当地工商部门认定。”辽宁省工商局核定的经营范围里也确有“委托养殖”这一项。

　　对此，辽宁省工商局私营企业处那位负责人说：“他确实没错，自己需要蚁干，要委托老百姓租养，并给老百姓一定的劳务费，完全符合情理。”“至于保证金的事情，那是合同约定的一种民事行为，也没法约束。但是就那么两箱蚂蚁怎么就要收一万元的保证金，而且给养殖户的回报显然也是过高了，但也不据此就认定是非法集资，这没有什么法律依据。”这位负责人还说，辽宁省政府的领导对此事是非常重视的，有关部门也正在研究如何防范风险的办法，目前首先就是向老百姓宣传这种高回报率投资的风险，教他们有一个识别能力。其次，政府也要采取措施严控事态的发展，防止出现问题。

　　《江南时报》 (2005年01月22日 第十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