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3年被辞退12次？——“傻子”厨师张兴国的真实遭遇(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1月22日15:04 新民晚报

实习生宋庚一本报记者汪一新

　　丹顶鹤、藏羚羊、金丝猴、野骆驼，这些受中国《野生动物保护法》保护的野生动物，却经常被不法分子偷猎后卖给餐馆。来自东北的张兴国，一个因为在3年中拒烹野生动物而被炒过12次鱿鱼的国家一级厨师，凭借一己之力，奔走于辽宁葫芦岛市等城市的100多家酒店，宣传拒烹野生动物。

　　张兴国微弱的声音终于被听见。2004年12月4日，31岁的张兴国走进中央电视台，领取了“2004年法治人物”的水晶奖杯。

　　近日，记者采访到了刚在人民大会堂作完报告回到抚顺的张兴国，听他用浓浓的东北腔讲述保护动物的一个个动情的故事。

　　救斑鸠种下爱心

　　说起来张兴国和斑鸠特别有缘。31年前张兴国出生在山东东平县一个叫斑鸠店的地方。这个地方山清水秀，黄河、大清河、东平湖都流经这里。村后有一座清幽幽的柏松山。上小学那会儿，有次他上山去玩，见不远处有个什么东西在扑腾，过去一看，是一只斑鸠中弹了，翅膀血淋淋的。他把鸟带回家，给它喂苞米、麦子。半个月下来，他将养好伤的斑鸠放了。谁知道那只斑鸠竟“赖”着不走了，选在他家屋后的树上搭起了窝，一住三四年，生儿育女好几窝。斑鸠一大家子给童年的张兴国带来了很多乐趣，他常常和落在他肩膀上的斑鸠嬉戏，还时常骄傲地向伙伴展示“它们听我的话”。张兴国从此结下了保护动物的情缘。

　　“现在的禽流感、SARS，给人类带来这么大的灾难，我觉得多多少少与乱捕乱猎动物、乱砍滥伐植物造成的生态失衡有关。我为果子狸喊冤，凭啥果子狸要当SARS替死鬼？这是人类造成的，怨不得动物。其实动物是我们的朋友。做到了这一点，人类才能保护好自己。”张兴国这样表述自己关于人与动物关系的理念。

　　金牌厨师12次被炒

　　说到小时候邻居家杀刺猬的事，张兴国至今还是愤慨不已。有一次邻居杀刺猬，他跑去看。只见邻居把刺猬的皮活生生地给剥了下来。张兴国说那次刺猬的惨叫声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形容“跟婴儿的哭声一个样”。讲完这个故事，这个山东汉子一连说了几个“太残忍”。

　　高中毕业后，他选择去东北做厨师作为自己的职业。厨师这行难免要跟野生动物打交道，而且他参加工作的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正好是野味风靡全国的时期。1996年，在沈阳一家餐馆做厨师的张兴国被老板叫去唠嗑。原来老板发现对门饭店火爆的原因就是经营野味，想跟张兴国商量“咱也上点野味”。张兴国警觉地阻止：“上那玩意儿干啥？”老板说：“进了野味，我给你涨工钱，1800元行不？”几日后，老板从广东带来3只鹤、2只穿山甲、8只刺猬。看到它们，张兴国毫不犹豫地说：“我不能做。”

　　“不会做吗？”

　　“不是，是下不去手。”

　　老板立刻火了：“不做就走，我还怕找不着人？你是我雇的，我进啥你就做啥，你凭什么跟我提条件？”张兴国将50元钱放在老板面前，提出放生8只刺猬。老板摔了茶杯：“你给我滚！”

　　张兴国走之前，给鹤喂食，他抚着鹤的脖子说：“你们来了，我走了，对不起，我没本事救你们……”

　　这是张兴国第一次被炒鱿鱼，此后他每次求职都先问人家“做野味不”？

　　1997年张兴国在抚顺一家餐馆做厨师的时候，看到一个同事正在杀穿山甲。张兴国过去质问为什么要杀它，并告诉同事，穿山甲是国家保护动物。同事回答，不管国家保不保护，顾客要吃我就杀。“多事”的张兴国并没有就此罢休，他继续劝同事说，穿山甲剥皮会像刺猬被杀时一样叫唤，人听了难受。话刚说完，旁边就有人过来威胁张兴国。

　　1996年到1998年，张兴国因为“拒烹”一共被炒了12次鱿鱼，还有20多次自己主动脱下工作服走人。那段时间有时候七八个月没活儿干，糊口都难，甚至要由女朋友来资助衣食住行。张兴国说，现在都还觉得愧对妻子，但是为了心中的誓言，他硬是没有伤害过野生动物。

　　一个伤疤一次骨折

　　为了保护动物，张兴国向记者讲述了两次挨打的经历。

　　第一次是上学的时候。张兴国经常和比他大的小伙伴上山玩。其他孩子淘气上山抓麻雀，张兴国就搞破坏。有一次偷偷放生被伙伴们追着打，本来是追不上的，但是大孩子朝他扔起了石头，恰好有一块重重地打到了左眼上面一点。现在张兴国左眼上角还有一个伤疤。今天说起来，他还心有余悸。那时，张兴国的母亲心疼地哭了。

　　第二次是2001年年底在沈阳某酒楼。酒店老板买来穿山甲和蛇，欢欢喜喜地准备招待自己的朋友。可是到了开饭时间，原料还原封未动地在厨房摆着，主厨张兴国一点要做菜的意思都没有。老板当时就火了：“咋了，我买的那些东西怎么还没杀？你什么时候上菜？咱东北人好面子，你是我雇佣的员工，你不按我的吩咐，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老板骂骂咧咧地掴了张兴国一个耳光。一帮人轰上去你一拳我一脚给了他一顿好揍。张兴国脸部肿胀，鼻血直流，胸部淤血，小腿骨折。

　　“傻”大厨游说“拒烹”

　　为了保护野生动物，张兴国又丢饭碗又被打骂，很多人都笑他傻得够呛。对此张兴国不但不理会，还组织起了大型的保护野生动物“拒烹”活动。

　　2002年年底，张兴国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百万中餐职业厨师拒烹珍稀野生动植物签名启动暨争做‘绿色厨艺大使’”活动的介绍。第二年3月，他寄上申请并阐述自己对“绿色厨艺大使”认识种种及执著绿色的遭遇。同年，张兴国如愿以偿地穿上了绣有“绿色厨艺大使”字样和徽章的工作服。

　　2003年8月，张兴国选择动物物种丰富的葫芦岛来实施他的保护动物计划。年底在该市野生动物保护协会支持下，他携带“绿色厨艺大使”证书、“绿色厨艺大使行为手册”和带有宣传性质的名片，每天下午1时至4时出入各大饭店，游说饭店、厨师甚至顾客拒售拒烹拒吃野生动物。后来，张兴国的宣传越做越大，葫芦岛和抚顺听过他讲座的中小学生，也纷纷签了名。

　　现在，张兴国得奖无数，声名远扬了。他告诉记者，现在没人笑他傻了，赞同他理念的人越来越多。目前，张兴国是中国唯一一位由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授予“绿色厨师”称号的厨师。

　　拿手好菜：春色满园

　　如今，张兴国是抚顺两家酒店的技术总监，同时还在抚顺和山东某市的两家美食学校兼职。这几家单位被张兴国的事迹感动了，所以请他去工作。其实，张兴国得奖以后，很多酒店都请他去，“如果是因为我的名声，而不是我的绿色理念，我绝对不去。”张兴国自信地对记者说。很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慕名前来向他拜师学艺，他工作的酒店也有不少赞同他的顾客点名要张兴国陪着“唠唠嗑”。

　　当谈到自己的拿手好菜时，他有些腼腆地笑了，然后给记者介绍了两种：春色满园、奶香粒粒果。前者是用茄子、水萝卜做的，后者是用火龙果、玉米等原料做的，“全是绿色食品！”

　　要来上海说“拒烹”

　　入选央视“十大法治人物”以后，张兴国忙得不得了，到处做演讲，参加活动。不过2005年，张兴国早已作好了安排。现在，他一直忙着成立一个“中国绿色厨艺协会”，就等着下批文了。

　　张兴国自信地对记者说：“今年下半年，我想搞一个全国巡回拒烹演讲，除了宣传酒店拒售、客人拒食、厨师拒烹野生动物以外，还有一个市场拒卖。这次演讲，大城市、小城市都要走，黑龙江、宁夏、广东、上海都去。现在就差赞助。”

　　“为动物说话，不是简单地说一句话，而是实实在在地做事，让环保事业进入千家万户，把环保事业推上老百姓的餐桌。为了这个愿望，再苦我也要做。”

　　“买房子？早着呢！”

　　眼下的数九寒冬天里，东北人下班后都急着往温暖的家里赶。可张兴国却急着走访抚顺各家酒店，宣传保护野生动物，晚上9时多才踏着风雪回家。回了家也不得闲，为了下半年的巡回拒烹演讲，张兴国还得忙着发函和各市的林业局、环保局联系，等着人家“盖戳”。

　　结婚好几年，张兴国一直住在抚顺一个老式的楼房里。房子只有10平米，墙上挂着他和爱人的结婚照，两人在照片里笑得灿烂。其他唯一值钱的就是一台29英寸彩色电视机。

　　“就这房子还是老丈人的。”说到这里，张兴国有点不好意思。以前失业和做“拒烹”宣传的时候，对象和现在的岳母都资助他，现在自己挣钱了，但是妻子在家带孩子没工作，一家大小要负担，生活还谈不上宽裕。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买个大点的房子？”

　　“房子？现在还没钱，早着呢！赚到钱以后再说！”

　　面对突然提问，他反应有点慢。这个以宣传保护野生动物的绿色理念为自己理想的大厨，还沉浸在自己的环保事业里，似乎难以回过神来。

　　张兴国在宣传拒烹的过程中曾写过一些日记，记下了宣传环保的艰难与他坚持不懈的信念。

　　2003年11月1日

　　我和同事刘国伟去了葫芦岛大酒店、友谊宾馆、金鑫宾馆，后厨人员都已下班，我留下名片，希望他们给我打电话，但谁也没给我打。我又去了海之春大酒店，艳青师傅表示理解和支持，答应签名时一定去。这一天总算没白跑。希望餐饮业的同行们积极参加签名活动。

　　2003年11月3日

　　和刘建去了连山区酒楼、九州乐园酒店、友谊川蜀火锅，有厨师接待了我们并说我们做了一件大好事。但酒店厨师长听了我们来意后，很不高兴，怀疑我们是搞传销的或有其他目的。有厨师当着老板的面不敢表态。还有人说我们是作秀。

　　2003年11月5日

　　去了国际大酒店，他们的反应令我兴奋。我现在心里有点谱啦。照这样下去，走访完事的时候，估计2000多人签名不成问题。我有点信心。

　　2004年5月28日

　　我在抚顺搞了一次拒烹活动！东方美食烹饪技术学校的学生、市环保局的主任都加入了这次活动。签名的有1000多人，包括酒店的厨师、市民等。我的工作也没有白费啊！

　　张兴国和民间环保组织“自然之友”会长梁从诫（梁启超之孙）合影

　　央视2004年十大法治人物颁奖现场，左二为张兴国

　　（本版照片由张兴国提供）

　　张兴国被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授予″绿色厨师″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