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表情不好（评弹）

　　南京　费十年

　　最近有社会学家看出来，南京人在公交车厢或电梯里面表情不好，不是眉头紧锁，就是表情木然，他们认为“博爱之都”的市民要调整自己的表情。

　　理论上讲，我认为他们讲的不是什么废话。现在的“意见状况”和以往不同，至少没有像这样：有人作文《南京呆X》，马上有人怒不可遏，认为这是对“博爱之都”的诬蔑；有人笑南京人是大萝卜，也会很快激起城市的波澜。在这时，城市的表情被夸张地调动起来，指责与反指责都让人不太愉快，觉得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搅乱了南京、影响了国人的本意。

　　但是，这并非是说，这一次在性质上就有了好转，而是对“南京人表情”的意见，有了陷入虚无主义的可能。表情，多么缥缈，多么难以把握的东西，可硬是在专家那里成了很有质感的靶子。

　　很不幸，我也是一个经常表情很木然的人，抽象点说，“整天一脑门官司”。看看，明明我没足够的钱去打属于“高消费”的官司，可还是有人送这样的帽子来，简直有了诗人的气质。

　　看来，我这样的“群体”还挺有力量，不然，不会引起社会学家如此之忧郁。其实我有时也是很高兴的，只不过没有“表情”出来，我情愿认为，这只是一种生理障碍。

　　福楼拜先生说，“始终有点什么东西令我们苦恼，就是我们自己的尺度我们不认识。”在这里，我们的尺度同样不好界定，不过，让我们苦恼的东西却非常明显。我不知道社会学家挤不挤公交车或火车，那粗陋的服务水平、拥挤不堪的厢内生活、“受众”话语权的缺失……这一切如果还能让一个人笑得出来，那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社会学家过不过普通人的生活，那朝不保夕的打工生活、让人一夜白头的住房梦想、无孔不入的有毒食品……这一切如果还能让一个人把精力用来自责表情不适，那生活成什么了？

　　我们生而为人，而不是生而为生活的专家，七情六欲让我们欲罢不能，生存的压力已经剥夺了很多我们自由选择生存快感的机会。如果我们又要被迫放弃不高兴的权利，那么，这无疑又毁掉了我们很多人自觉维护做人的尊严的努力。

　　很不高兴，到现在，我们还在探讨不高兴是百姓权利的话题，其实我们本来最应该讨论的是，我们如何消弭“不高兴的因素”，挽回生活中的种种不安。

　　社会心理学将大多数人共同认可的状况称为“社会性真实”。我想，“眉头紧锁”也不失为一种“社会性真实”，不问眉头紧锁为什么，却横竖要人“描眉画目”，以示“博爱”，这已经离虚伪不远了。

　　《江南时报》 (2005年01月23日 第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