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发生的不只是历史

　　个人历史

　　许卫红(书评人)

　　按最初的想法，自传体的文字大约都是这个样子：或者充满浪漫的乡愁记忆，或者苦不堪言的艰辛生活，或者发愤图强的奋斗历程……总之，通过叙述完成一种冷或暖单一或斑斓的色调，从而对个人进行描述与美化……何况作者是一位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年轻学者。从上世纪70年代初到世纪末，也就是作者书中涵盖的时间范围，于中国来说，算是苦尽甘来的30年，与之缠结纠合的个人历史，也当是一种明快轻盈的色调了——在未读之前，我有理由这样猜测。

　　可是不。王少辉的《渐行渐远——七O代作家的心灵史》一书中包含了太多的痛，而且不是生命诞生时通往新生与辉煌的痛，而是一种深深的忧虑和理性的思考，作者显然把重点放在思辨与分析上，对事件的兴趣，则主要关注它们对个人发展造成的影响以及发生的环境与因由。

　　个人历史往往与社会历史难分难解，探索自我的成长无疑是探索社会发展极好的方式。在本书的开始，作者就写道：“一个站在新世纪开端处的人，反观近30年间走过的路途，无疑是一件有意思的事。一方面是我由婴孩成长为青壮年，另一方面是我们这个国家经历了转型。个人的生活经历，被镶嵌入国家的这段历史之中，从小孩到成年人，不断地变换着视角去观察这个世界、体验自己的生活，然后在20世纪结束之后，终于将这些体验串联起来并形成文字。”这样的探索方式无疑是成功的。

　　在这本书里可以看到，生命中的苦难和淬炼过程通过各种方式对个人发展产生影响，成为成长运动中不同方向上的力，拖拉着生命，使其轨道弯曲旋扭，在成长的道路上艰难前进。这些力包括大自然未知的灾祸与人为的有意无意的迫害、古典主义的平面思维与现代主义的立体思维，保守顽固的小农意识与狭隘冷漠的小市民性格，亦侠亦霸的流氓传统与衣锦还乡的人生构想，自由散漫的农村生活与高度统一的军事生活……文本的厚重和内容的丰实使我无法对读到的各种力量进行列举，我愿意把关键词锁定于“转型”一词，以涵盖从幼稚走向成熟、从农村走向城市、从传统走向现代等多种类型的转型，而这也是中国的经济改革、民主建设、文化复兴、教育发展，城市化建设等多重转型打在个人身上的烙印。

　　已发生的不只是历史，可以一页掀过，因为转型尚未完成，而且从宏观上说，个人进步和社会发展是没有尽头的，转型的种类和内容也是日新月异。唯有不断进行自我解剖、总结经验与教训，才不至于盲目地沾沾自喜或杞人忧天，进而拥有更多的希望和更好的未来。

　　生活在城市的人们对农村的印象充满田园牧歌般的幻想，而逃跑般走出的农民子弟则怀着心悸的态度在言语中透露着劫后余生的欢喜。这样的反差让人对话语圈的麻痹产生深深的恐惧。王小波言：“在一个喧嚣的话语圈下面，始终有个沉默的大多数。既然精神的原子弹在一颗一颗地炸着，哪里有我们说话的份？但我辈从现在开始说话……”

　　我辈从现在开始，说话。

　　图：

　　《渐行渐远——七O代作家的心灵史》，王少辉著，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4年12月版，2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