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闻周刊：民意诉求开始悄悄影响政府的决策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这是一次温和的政府内部调整，而不是风暴”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然而在一个现代化的社会中，“匹夫”的声音如何能进入到决策者的耳中？或许有一天，你会接到民意调查机构以一种“CATI”方式打来的电话。

　　今天在中国，举行听证会的做法越来越普遍，这无疑是一条倾听民意的路径。但近来各省市陆续成立的民意调查中心，可以被看成是反映社情民意的更宽阔更有效的渠道，而“CATI”正是他们最常用的方式，也许你的声音，就这样达到政府决策者的耳中。

　　真实的民意从哪里来

　　这些天，与湖南省政府大院仅一墙之隔的民意调查中心显得非常繁忙，即使是双休日，6名工作人员也全部到齐，他们告诉记者，开张以来“生意”相当红火，实出意外。

　　民意调查中心成立于2004年12月16日，隶属于省统计局。其宗旨是倾听民声，了解民意，为党政官员和管理部门提供决策参考依据。中心除自主作一些民意调查外，主要的工作是接受政府部门进行的委托调查。

　　成立至今，中心已完成两个调查项目：一是人民币加息对城市居民家庭生活的影响；一是公众对湖南省政府承诺的“八件实事”的看法，这些实事包括扩大就业与再就业、解决拆迁户补偿安置问题等等方面。后者是省政府要做的检查评估，共有46个指标，目的是检验公众能否感受到政府的工作效率和诚意。

　　在中心的访问室，事先受过培训、由清一色在校大学生组成的访问员坐在电脑前，对着屏幕上的问卷，向电话另一头的受访者读出问题，并将受访者的回答结果录入电脑。这种调查方式被称为CATI方式，即计算机辅助电话调查系统。

　　湖南省统计局局长马勇解释说，“电话是主要的调查手段，没有电话的地方就没有办法，不过目前我国的电话普及率已达到了50%，为CATI方式的采用提供了现实基础。”

　　而受访者的选择则依据随机抽样的原则进行,与访问员隔着玻璃的一个小工作室，有督导通过总机对整个访问工作进行现场监控，防止访问员作假。

　　在八件实事的调查中，调查员实际拨通电话1558个，除去空号、占线、无人接听、拒访等情况，访问成功843个。CATI调查方式因为耗时短、数据准确度高而成为国际上通行的调查方式，而省统计局拥有的电话号码库、人口数据库、企业数据库等，都是其调查结果真实有效的保证。

　　民意如何影响决策

　　“八件实事调查报告出来后，直接报告给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及有关部门。报告中反映出某个部门的工作不是很到位，该部门马上派人到调查中心来交流，随后就派出三个工作组下乡，改进了先前的工作方式。”调查中心副主任梁乃文介绍说。

　　湖南民意调查中心目前正在进行的有三个项目：受省宣传部委托进行的“社会公众思想理论问题”调查；与长沙市政府联合开展的对长沙公交、供水、城管等窗口行业的民意调查；与省人大合作的在两会前中后进行的民意调查。

　　长沙市市长表示，今后长沙市的所有公用事业都要定期做民意调查，并根据调查结果做出相应的改进。

　　湖南省人大信息中心主任王炯则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人大很需要了解民意，现在与民意调查中心正在就选题、报告呈现方式进行商议。“调查报告不会放到两会上讨论，但代表们如果对其中哪一项感兴趣，也可以作为议案提交上来。”王炯说，与民意调查中心的合作有可能成为省人大的一个长期项目。

　　调查中心今年一季度的工作计划已排得满满的，皆为政府部门的委托调查项目，“正是政府部门有这样的需求，我们才会成立这样的机构。”梁乃文认为，这是有限政府的体现，民主的体现。

　　委托调查收取一定的调查经费，但以不赢利为准则，调查中心运行经费主要靠财政拨款。不过与省人大的合作完全是无偿服务。民意调查中心不会向市场化发展。

　　“调查中心是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成立的，但我们不会为哪一个部门服务，而是为政府这个整体服务”，马勇说。统计法规定，统计部门有调查、报告、监督的权力。

　　所以，民意调查中心虽为政府部门，却独立行使职权，不仅为决策提供参考，还起到监督的作用，与审计一样。

　　但是，这些调查结果如何向公众公布，公布的方式和内容比例，都有待政府的态度。“最终的决策权不在我们。”马勇说。

　　温和的政府内部调整

　　中国最早的民意调查机构应是广州社情民意研究中心，成立于1988年，是挂靠在广州市政协下的一个民间机构。它调查过的题目，包括物价、治安、房改、交通、环境、城市卫生、国企改革、就业、社会保障、看病就医等等国计民生大事小事，当突发性事件发生时，还会进行快速调查。

　　1999年前后，社情民意研究中心与广州电视台合作策划了《羊城论坛》电视栏目，是一个市人大与公众面对面的谈话节目，给公众提供了一个直接参政议政的平台，在国内属于首创。

　　调查报告的发布分为对内与对外两条渠道，对内即如实反馈给政府相关决策部门，“很多研究成果促进了政府决策，有的转化为决策成果甚至重大决策”，对外即对媒体公布，“除委托项目按规定只交给委托机构外，我们自主定的调查项目的报告，80%以上的都会公开，剩下的是一些比较偏激的问题，就只报给政府领导层。”社情民意中心相关负责人说。

　　1998年，国家统计局建立国际统计信息中心，2004年年初，国家统计局召开专题会议，要求各省市统计部门尽快建立“计算机辅助电话调查系统”(CATI)，积极开展社情民意调查。

　　目前北京、上海、广州、河南、陕西、山东、江西、湖北、福建、广西等地均已建立CATI调查系统，重庆、四川等地正在建设中。南京市政府也正在筹备成立民意调查中心。除了这些官办的民意调查中心，一些民营的市场调查机构比如零点公司有时也接受政府委托的调查，但其业务大多为商业性的市场调查。

　　中国市场信息调查业协会副会长、中国传媒大学教授柯惠新说，过去是计划体制，政府不需要搞民意调查，或者由政府下面的统计局来做，结果也不公布，后来开始慢慢找专业机构来做，调查中心不管是民间机构还是官办的，都应是相对独立的，而且专业化。“这是一个进步，”她说。

　　她分析说，与听证会的形式相比，民意调查的调查范围比较广泛，调查方式专业规范，结果更为准确全面。民意调查与信访也不同，信访是个案，而且是被动地反映民意；而民意调查中心则往往涉及到一种社会趋势，与大多数公众甚至每一个人密切相关，用马勇的话来说，就是变被动反映为主动服务。

　　民意调查在西方国家已是相当普遍，特别是每到总统大选，频频有民意调查机构发布其调查结果。但其民意调查机构一般都是商业性的，一般不会充当沟通公众与政府的桥梁这一角色。

　　“所以，我们这里是中国特色。”柯惠新说。

　　马勇表示，民主化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对有争议的社会问题，我们肯定会做，但不会去关注那些极端的现象。”

　　“这是一次温和的政府内部调整，而不是风暴，”马勇总结道。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刘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