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平"曲氏黑帮"覆灭记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吉林省四平市的黑恶势力异常猖獗，其中曲氏三兄弟就是典型代表。

　　从1990年到2000年，曲氏三兄弟率领一个有50余名骨干成员参加的庞大黑恶势力团伙，在四平市制造杀人、抢劫、伤害、强取豪夺、暴力要账等各类案件多达25起。

　　为了铲除这一团伙，王智清等专案组成员运用高超的办案智慧，不费一枪一弹，不伤一人一卒，干净利落地打掉了这一为害一方的黑帮团伙。听“打黑”英雄讲述“打黑”故事———四平“曲氏黑帮”覆灭记

　　2005年1月12日，吉林省四平市公安局巡警支队支队长、全国优秀人民警察、打黑英雄王智清如约接受了记者的采访。接受采访前，他刚刚被央视评为“我喜爱的十大人民警察”。我们的话题刚一切入“打黑”，他便语出惊人：“我跟你讲啊，打黑其实是个非常细致的活儿！”于是，记者在王智清办过的29个黑恶团伙案中，专门挑选了在全国影响最大的“曲氏三兄弟黑恶势力团伙”案，进行了深入采访。

　　曲氏黑帮恶行十年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四平市的黑恶势力很猖獗，其中曲氏三兄弟就是典型代表。

　　由于家教不正，曲家老二曲强、老三曲勇、老四曲杰自小就拔尖立棍、逞凶斗狠。长大后，曲氏三兄弟更是以心狠手辣、无恶不作而臭名远扬。从1990年到2000年，曲氏三兄弟率领一个有50余名骨干成员参加的庞大黑恶势力团伙，在四平市制造杀人、抢劫、伤害、强取豪夺、暴力要账等各类案件多达25起。

　　老二曲强家附近有一个自然形成的小市场，曲氏三兄弟对市场上的所有业户强收保护费，共得赃款十余万元，直到这个小市场因故搬迁为止。

　　1991年10月，曲勇和其团伙成员在舞厅潇洒时，将四平市另一叫祖顺海的黑道人物无故殴打致伤。为防报复，曲勇决定杀掉祖顺海，并随即带领其团伙成员李玉秋、姜涛等人赶到了那家舞厅。曲勇一伙赶到舞厅时，刚好撞见祖顺海在喝酒。曲勇从腰间抽出一把蒙古刀，交给身边的李玉秋说：“去给我干掉他！”李玉秋受命后，回转身来，只一刀就刺死了祖顺海。案发后，李玉秋在曲氏三兄弟的资助下连续逃亡4年。1996年李玉秋被抓获后，又按曲氏三兄弟的吩咐，独自揽下了全部罪责。

　　1994年1月，四平市另一流氓团伙头目马宏源在酒店过生日。曲强闻讯后，为了示威，故意前去捣乱，被马宏源的手下朱立峰用刀扎伤而归。事后，马宏源为了平息事端，特意请曲强吃饭。曲强乘机带领团伙成员郑士坤、徐岩等人在酒桌上大打出手，直到将朱立峰一刀扎成血气胸方才罢休。

　　1997年1月，沈阳人田某到四平市承包百乐门舞厅，生意十分火爆。曲氏三兄弟见此情景，立即上门“帮助维持秩序”，并向田某提出收取舞厅利润的三成作为保护费。田某知道曲氏三兄弟的“分量”，无奈之下只好同意了。可没过多久，面对舞厅可观的利润，曲氏三兄弟又提出了加大分成比例的要求。这次田某没有答应，曲氏三兄弟恼羞成怒，立即带领团伙成员孙立成、纪喜林等人把田某打伤，并直接在舞厅的大门口立了一块“董事长曲强”的牌子，明目张胆地把该舞厅霸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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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2001年6月，曲氏三兄弟的黑恶势力问题终于被提上了四平市公安局打黑斗争的议事日程。

　　十年前的命案是关键

　　和所有的黑恶势力都必定拥有保护伞一样，曲氏三兄弟之所以能横行多年，也与一些权力部门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为此，上级领导经研究后，把铲除曲氏三兄弟犯罪团伙的重任直接交给了时任四平市公安局巡警支队副支队长的王智清。王智清接到任务后，立即在全局范围内抽调14名精兵强将，组成了由其全权负责的专案组。

　　曲氏三兄弟臭名昭著，罪行累累。但要将其办成铁案并最终将其彻底打掉，就必须取得异常过硬的证据，在曲氏三兄弟以往的全部罪恶中，发生于十年前、已由两级法院审结定案的那起由曲勇一手制造的指使杀人案，则是所有调查取证中的关键。

　　由于种种原因，当年曲勇指使李玉秋杀死祖顺海一案，经两级法院审理，最终被定成了祖顺海用刀刺杀李玉秋，李玉秋防卫过当，夺过祖顺海的刀后将其刺死。如此这般，不仅此案中的真凶曲勇被摘得一干二净，李玉秋也侥幸过关，只被判处无期徒刑。当时，李玉秋已在监狱服刑4年，其原判的无期徒刑也已被改判为有期徒刑18年。在这种情况下，李玉秋能开口吗？

　　通过走访，专案组得知李玉秋在监狱表现尚好，但自从获刑入狱后，其家庭境况却异常凄凉。妻子离家出走，女儿无奈辍学，70多岁的老母亲靠捡破烂勉强度日。李玉秋虽自小浪迹社会，但他对自己的女儿格外疼爱，对自己的母亲特别孝顺。李玉秋入狱后，其母亲每年到监狱去接见他一次。每一次面对风烛残年的老母亲，他都要双手伸过铁窗，捧着母亲的脸痛哭一场。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当初安排他出逃和顶罪，并许诺要照顾其家人的曲氏三兄弟，自他入狱后，不但对其家人没有半点照顾，甚至一次都没到监狱看他。

　　王智清经过反复斟酌，决定采取“真情感动”的办法让李玉秋开口。

　　警车上“拿下”李玉秋

　　一切准备就绪后，王智清先派两名专案组成员带着吃的用的，到监狱去看望李玉秋。之后，得到吉林省公安厅和司法厅的批准后，他亲自前往长春监狱，将李玉秋押解回四平审讯。

　　令王智清事先不曾料到的是，在警车由长春返回四平的路上，李玉秋忽然长叹一声说：“4年啦！这外面的世界真好啊！”王智清见机会可能来了，便附和了一句：“外面好吧，可你想想，要不是跟着曲氏三兄弟瞎折腾，你能进去吗？”李玉秋马上说：“不管你们这次带我出来干什么，就凭能让我看看这外面的世界，我就打心眼里感谢你们。”王智清问：“想你老母亲了吧？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孝顺的人。要是想了，就言语一声，我负责给你安排。”李玉秋的眼里忽然涌满了泪水，将信将疑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要真能这样……”不等李玉秋的话说完，王智清就抢过话头：“什么话呀，看着一个70多岁的老人天天去捡破烂，谁心里能好受啊！”李玉秋此时已经泪流满面：“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老妈啊！”王智清趁热打铁说：“你对得起谁呀。你对得起老婆孩子吗？要我说啊，你都不如死了！”李玉秋长叹一声说：“我跟你说句实在话，我现在其实跟死人真是没啥两样啊！”就这样又唠了一会儿家常，眼见着火候到了。王智清突然单刀直入地问：“你替曲勇顶了那么大的罪儿，他没少去监狱里看你吧？”李玉秋惊问：“啊，你们都知道啦？”紧接着大骂了一句说：“我×他妈的！曲老三他哪怕去过半回，哪怕给我存过一角钱———这个犊子他不是人啊！”之后，便一边使劲儿拍打自己的大腿，一边号啕大哭起来。

　　就这样，在王智清事先的精心设计下，李玉秋冒着自己被重新改判为死刑的风险，将当年曲勇指使其故意杀死祖顺海的事实全部招供了。

　　三十八计“诱捕”为上

　　顺利“拿下”了李玉秋后，尽快逮捕曲氏三兄弟及其全部骨干成员，进一步补充相关证据等更为艰巨的任务，就非常紧迫地摆在了王智清和他的战友面前。

　　擒贼先擒王。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王智清制定了对曲氏三兄弟的爪牙们暂时不动，先集中精力对曲氏三兄弟实施“请君入瓮”的“诱捕”方案。

　　此时，曲氏三兄弟虽都已成了惊弓之鸟且相当狡猾，但除了曲老四曲杰略显简单鲁莽之外，老二曲强和老三曲勇都很狡猾。曲强性格沉稳，智商较高，狐性多疑。不仅早在几年前就已悄悄潜逃，而且行踪十分诡秘，每隔一段时间就更换一部电话。但百密必有一疏，此人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情种。经侦查发现，他在通常的风花雪月之余，还在大连、四平两地分别养有两个情妇，其中的一个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如此一来，他就难免与两个情妇保持必要的电话联系。老三曲勇的情况和曲强大同小异，也是因为女人，曲勇的再婚妻子小他十多岁，号称是整个四平市最漂亮的女人。他们婚后生育一子，刚刚5岁，正是最好玩最可爱的时候。曲勇因此非常恋家。如今为躲避风头，他已逃到广州一月有余，正该是最想家的时候。

　　王智清的诱捕方案外松内紧。一面对外宣传“曲氏三兄弟”根本没啥事，并不是这次打黑的对象，一面安排当时正好和曲勇在一起的一名“特情”，加紧“调动”曲勇回四平，同时加强了对所有团伙骨干人员的布控，为最后的收网行动做好了一切准备。

　　“诱捕”方案最先在曲老四———曲杰的身上收到了实效。2001年6月17日上午，这个刚被解教不久的家伙在逛街时被专案组拿下。6月18日中午，一直负责跟踪曲勇妻子的侦查员，发现其妻有些反常地在超市采购了大量好吃的东西和烟酒。

　　与此同时，那名身在广州的特情人员也及时报告了“曲老三已经离开广州，返回四平”的消息。侦查员继续跟踪发现，曲勇的落脚点极可能就是位于烟厂路附近一居民区的曲勇的妻舅家。王智清果断下达了对曲勇立即实施抓捕的命令。当曲勇突然被冰凉的枪口顶住脑门后，这个曲氏犯罪团伙的一号人物居然愣怔地问：“我咋地啦？不是没我什么事儿吗？你们干啥抓我？”

　　在抓获曲勇的同时，专案组对二号人物曲强的侦查也取得了实质性进展。专案组通过技术手段，最终把和曲勇一样相对放松了警惕的曲强的落脚点，锁定在了其情妇王某某的家，并于6月29日晚上8时开始，对王某某家进行了秘密控制。由于当晚一直在下大暴雨，王某某的家又是在五楼，为确保抓捕行动万无一失，专案组成员一直守候了11个小时，直到第二天早晨7时，才将准备继续逃窜的曲强及其情妇王某某一并擒获。

　　至此，“诱捕”方案大获全胜，曲氏三兄弟全部落网。

　　北京擒凶充实证据

　　一般理解，犯罪当事人李玉秋已经供出了曲勇指使其杀人的事实，曲氏三兄弟也已全部归案，此案似乎该是收口了。但王智清说：“那哪行啊，要是仅凭一个人的口供就能办案，那得办成多少错案啊！要把曲勇案办成铁案，必须继续补充证据。”

　　通过审讯李玉秋得知，当年曲勇指使李玉秋杀死祖顺海的时候，还有另外两名曲氏犯罪团伙成员姜涛和彪子在现场。

　　彪子罪行较轻，经多次打击教育，已经有所悔改。所以，当王智清亲自找到他后，在“唠家常”的过程中就收到了预期效果。王智清问：“怎么样啊彪子，我听说你最近又没少‘忙活’啊。”彪子一时紧张起来：“报告政府，我可是早就不干那些违法的事啦！”王智清连打带拉地又说了几句闲话，突然将话题“扯”到了曲勇指使李玉秋杀人上。彪子说：“没想到这些事你们也都知道啊。要说起来，这个曲老三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接着就把当时的真实情况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并最终形成了一份与李玉秋所述完全吻合的证词。

　　拿下了彪子的证词以后，有关曲勇指使杀人案的证人就剩姜涛一个了。但姜涛为人奸诈老到，和曲氏三兄弟私交较好，而且据侦查，此人正在北京西客站与另外四名曲氏犯罪团伙成员一起从事“调包”犯罪活动。要将其抓捕归案并取得证言，显然要经历一些曲折。在成功抓获曲勇后的第四天，亦即6月22日，王智清亲自出马，连续驱车八个多小时赶到北京。在进一步得到线索，查到姜涛及帝志新、程立平等共五名犯罪嫌疑人的藏身地后，王智清带领专案组全体人员连续监候7个小时，于下午4时突然冲进房间，将姜涛等5名曲氏团伙成员一举抓获，押回四平。

　　一回到四平，王智清顾不上吃饭、休息，趁姜涛正惊魂未定，立即把姜涛押进了审讯室。按照事先设计好的审讯方案，王智清坐下后，先笑呵呵地喝了一口茶，问：“咋样？只要我们想抓你，你跑到天涯海角也没用吧！”姜涛说：“那是。”王智清问：“知道为啥抓你回来不？”姜涛说：“我真不知道。”这时王智清站起身来，走到姜涛身后，突然拍了姜涛后脑勺一掌，大声问道：“你不知道？你以为自己指使李玉秋杀完了祖顺海就没事啦？！”姜涛大惊失色道：“我、我什么时候指使李玉秋啦？！”王智清见姜涛已入套，紧接着厉声说：“你还敢不承认？李玉秋全都坦白了，他说杀祖顺海的刀就是你给他的！”姜涛不知是计，气急之下险些从椅子上栽下来，赶忙面红耳赤地分辩：“我什么时候给他刀了？明明是曲勇让他杀的人，明明是曲勇给他的刀。他怎么往我的身上赖———他是什么意思啊？！”王智清逼问：“你有证明吗？”姜涛说：“当时我就在现场，不信你们可以问彪子，彪子当时也在现场！”

　　审问到此，除已经拿到了关于曲勇指使杀人案的全部证据外，连同曲氏三兄弟在内的全部15名团伙骨干，也都悉数归案了。

　　至此，整个专案行动只剩曲勇这最后一个“对手”没较量了。

　　曲老三成了烂柿子

　　“拿”下曲勇既艰难又简单。艰难的是，这个曲氏犯罪团伙中的一号人物性情暴戾、狡猾异常，他甚至仅凭一个无意的眼神，几句简单的对话，就能判断出警方的意图或动向。为此，在确定对他的审讯方案之前，王智清和专案组可谓绞尽了脑汁。简单的是，在王智清最终决定采用劣性刺激的心理战术后，只几个回合，曲勇———这个在四平市连续横行了十余年的黑帮老大，“就变得像一个傻子似的”，连警察没有问到的他都乖乖地交待了。

　　抓获曲勇之后，王智清立即叮嘱看守人员，除保证其绝对安全，避免其自杀之外，任何人不许与其交谈。就这样，曲勇在被捕后的7天里，除第一天王智清跟他有意无意地说过一句“好好想想吧，这回你恐怕是活不了命啦”之外，没有任何人与他说话，这使他很快陷入焦虑不安之中。

　　第八天，王智清第二次和曲勇打了一个照面。但这次王智清也只是让曲勇看了一眼审讯李玉秋时的录像，而且没有让他听到声音，镜头一播完，王智清扔下一句话：“明白你为啥活不成了吧？”然后，连让曲勇问一句话的机会都没给，就在曲勇八神无主的注视下，马上抬腿离去了。

　　第十天，王智清和上次一样，又让曲勇看了一段姜涛在接受审讯时的录像。所不同的是，王智清这回特意让曲勇听清了姜涛在录像中交待的那句话：“那刀是曲老三给李玉秋的，我当时在场亲眼看见的！”这一切加一起也没用上三分钟，一完事，王智清就又匆匆离去了。这次王智清注意到，曲勇的精神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等到王智清最后一次继续对其进行劣性刺激的时候，曲勇———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黑老大，已经犹如一只烂柿子，没有了一点筋骨！

　　这天，四平市刚好召开公判大会，公审四平另外一个黑帮头子———孙长春。王智清一进门就问：“曲勇啊，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曲勇怔怔地说：“啥日子？”王智清一边绕到了曲勇的身后，一边说：“今天啊，是枪毙孙长春的日子啊。”王智清说着，抬起右手做手枪状顶住曲勇的后脑说：“就这样儿，就刚才，冰凉的枪口顶在孙长春的脑袋上，‘砰’的一枪！———连看守所的大门都没出啊，孙长春就被就地处决啦！”眼看着曲勇的眼珠都不会转了，王智清最后坐下说：“曲勇啊，你的案子不是和孙长春一模一样吗？你说不管你自己能不能主动交待，你是不是都得跟孙长春一样的结果啊？”完全不出王智清所料———曲勇先朝王智清抱了一下拳，然后说：“我彻底服了你们了，我现在跟死人还有啥区别啊？我现在就说，你们想听吗？”

　　就这样，当天下午王智清才组织了对曲勇的第一次正式审讯，而只通过这第一次审讯，曲勇就一下子彻底交待了他指使李玉秋故意杀死祖顺海，以及曲氏三兄弟和团伙成员多年来所从事过的聚众斗殴、殴打外宾、买卖摇头丸、非法收费、持械抢劫等各类涉黑案件总计多达25起。这些案件后经对曲强、曲杰的审讯和补充侦查，全部得到了证实。

　　2003年7月，经四平市中级人民法院和吉林省高级人民法院两级法院审判，曲氏黑恶势力团伙中的曲勇、李玉秋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曲强被判处有期徒刑20年，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曲杰被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其他团伙成员也依法得到了应有的惩处。

　　曲氏三兄弟黑恶势力犯罪团伙的覆灭，使四平市终于恢复了其应有的平和与安宁，人民群众无不拍手称快。

　　时代商报记者樊钧文并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