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利内克让世界吃惊(文学之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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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1月25日05:47 人民网-人民日报 |
马文韬 诺贝尔文学奖新得主、奥地利女作家埃尔弗里德·耶利内克的小说《钢琴教师》中译本已经在中国内地出版发行。对耶利内克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反应大致有两种,一种是惊讶:“耸人听闻”、“太离谱了”、“难以置信”。另一种是赞叹:“妙极了”、“一个勇敢的决定”、“具有挑战意识”。赞叹中诸如“勇敢”和“挑战意识”这样的措辞,也从另一方面说明这次颁奖非同寻常。瑞典科学院所陈述的颁奖理由强调耶利内克作品的特色:以音乐般流畅的激情语言抨击社会陈规的荒诞,尤其针对传统的性别压迫和奥地利粉饰现实、不深刻反省历史。 1983年小说《钢琴教师》的问世标志着耶利内克的成熟。小说主要不是由故事、心理分析和作者的观点组成,而是由语言构成,音乐般的语言具有丰富的表现力和多层次的内涵。故事极其简单:女钢琴教师受到母亲的严厉管教,已经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不能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只能像通过小孔看色情表演一样看世界。当一个男学生追求她时,她只能以受性虐待或施性虐待的方式同他接触。音乐的作用主要体现在结构上。故事中专制的母亲、当钢琴教师的女儿和男学生这个三角关系,实际上可以理解成母亲、女儿和艺术之间的关系。 盛极一时的奥匈帝国不复存在了,奥地利想重温过去,就把自己定义为文化大国、音乐帝国,于是艺术成为逃避现实的避风港,异化和物化了的艺术也成为权力的象征:母亲用音乐来征服女儿,用五线谱把她捆绑起来,女儿逃遁到音乐中去,同时她用音乐作为手段,去阻碍她的学生们超越自己,她已习惯了把自己紧紧地封闭和包裹起来。 1989年发表并引起轰动的小说《情欲》的情节仍然很简单:由于艾滋病的威胁,工厂主不敢在外边寻花问柳,便把妻子作为发泄性欲的工具,妻子不堪忍受,跑出去找到一个男友,但这男人对她同丈夫对她一样。丈夫把她追赶回来,痛苦中的妻子发现丈夫也存在于儿子身体中,绝望之中将儿子杀死。除了妻子最后这个行动,书中一切其他行为都是可以重复的。女人就像被惩罚在地狱里永无休止地往山上滚巨石的西西弗斯。这里讲的是一个人们司空见惯的现象:男人的性别优势和社会权力机制紧密关联,女人的任务只是承受和服务,她们是原料和耗材。作者以让人反胃、难以忍受的夸张,毫不留情地表现男人对女人无所顾忌的性侮辱、性剥削和压榨。她把那些社会流行的粗俗不堪的话语拿过来,并以明引和暗喻、夸张和反讽等多种手段将其推向滑稽和怪诞的地步。读她的书决不能只看情节,把语言作为附属品。她关注的主要不是社会矛盾、社会现象本身,而是沉积在人们意识和社会文化习俗中的语言,那种人们主要通过娱乐频道和通俗报刊等渠道潜移默化形成的、成为自己表达习惯的语言。 小说《死者的孩子们》(1997)抨击奥地利回避历史事实,总是认为自己是德国法西斯的第一个牺牲品。书中出现了许多所谓活死人。书中到处都在闹鬼,讲的是一个恐怖故事,这是奥地利没有反思过去的结果。《贪婪》(2000)意在揭穿关于奥地利人都诚实、善良和勤奋,奥地利是幸福之岛的宣传。一个长得很帅的警察盯上了单身女人的房地产,便利用职务之便,借助色情引诱,贪婪地敛财。在一个16岁的少女也落入其手中后,由于害怕罪行暴露残忍地将她杀死。 耶利内克很敏感、不善交际,同时常有一种不安全感和恐慌。这可能与她的青春期没有父爱有关,无法同患严重精神疾病的父亲打交道,使她失去学习同男人相处的惟一机会。她的书与此相反却是具有挑衅性的,好战的,直言不讳、锋芒毕露,常常令人震惊。她的作品几乎没有不是以暴力结束的,不是破裂就是凶杀,或者是一场灾难。人们普遍认为耶利内克书里写得太丑陋,评论界常谈论耶利内克“恶狠狠的目光”。耶利内克做的事情不是描绘一个可能存在的美好的乌托邦,而是揭露存在着的坏事,在读者心里引发某种愤怒和激动。她不是奥地利的敌人,她批判奥地利表明她肯定它、在乎它,因为奥地利社会早已成为她生活的内容了。然而她的书冲破传统的审美原则,以暴力揭露暴力、以丑陋抨击丑陋,这种极端的以毒攻毒的方式,加上她那独特的多声部、多意味的音乐性语言,致使喜欢读她的书的人不多,能读懂她的人更少。她自己也认为她的书是很难翻译成别种文字的。她是一个植根于她那个地域和语境的作家,从这个意义上说,她获诺贝尔文学奖引发如此震惊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人民日报》 (2005年01月25日 第十六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