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金融大爆炸”启示中国

　　失败的大爆炸

　　前不久访日时，东京早稻田大学国际部的小口教授对我说：“从桥本龙太郎政府开始的‘金融大爆炸’，进行到现在的小泉政府，看来是失败了。”当时在座其他教授也都同意这个看法。

　　20世纪90年代泡沫经济破灭，日本金融部门遭受不良贷款的沉重打击。与此同时，世界各地都在加速解除金融管制，日本认为本国的政府保护金融体系已经过时，日本需要像伦敦和纽约那样更加透明的、自由的金融市场。于是继欧洲宣布发行欧元后，日本从1998年4月1日起启动一项名为“东京版金融大爆炸”（TokyoBigBang）的金融自由化改革方案。“金融大爆炸”包括解除不同领域管制的一揽子措施，如股票市场、外汇管制和不同金融业务领域的进入政策。日本于同年修订了《外汇法》，外汇交易实现完全自由化。

　　但几年过去了，日本大银行现在的坏账比以前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成为全球呆账最多的国家。大银行对中小企业的贷款也比以前更少，使中小企业难以维持。日本银行在海外的竞争力不但没有提高，市场份额反而减少了。过去，日本大银行分行行长的年薪大约在1600万～1800万日元（约合15万美元），现在减少到600万日元～800万日元。尽管年薪大大减少，分行行长们不得不继续做下去，否则就得失业回家。2004年是近10年来最好的一年，这年日本经济增长了0.12%，而过去几年一直是负增长。

　　脱离国情

　　日本国内的一些学者认为，日本金融改革失败的原因在于脱离日本国情，理想超越实际，并操之过急。日本的金融企业与欧美企业不同，日本的金融企业与政府的关系较为紧密，由于有了政府协调，日本金融企业在市场中的交易成本较低，所以在过去30多年里表现出较强的竞争力。日本“金融大爆炸”改革的核心是让金融企业与政府脱离关系，金融企业的竞争力就显得不够了。

　　另一个原因是日元升值，导致以国际贸易为基础的经济失去了国际市场竞争力。从1985年日元升值以来，日本出口贸易就受到不利影响。原因在于日本出口贸易大都采用美元结算，如果美元贬值，日元升值，出口创汇就相应减少，不但外汇的价值减少，外汇的数量也减少。因为日本企业出口积极性受到日元升值的影响。

　　由于日元升值，即便日本从海外采购原材料成本保持稳定，出口还是要受到不利的影响。如果再加上海外原材料市场涨价，如原油涨价，日本企业出口的损失就更大。丰田汽车每年的出口量非常大，美元与日元汇率每升值0.1美元，丰田汽车公司就将损失数亿日元的销售额。

　　投资中国

　　在日本金融改革失败中受到最大影响的是中小企业。由于日本国内金融企业呆账过大，物价也很高，如果日元长期升值，在日本国内的中小企业家，不但难以获得发展的机会，就连生存都遇到困难。

　　日本在海外的企业家，特别是在中国投资的日本公司，正在用日元与人民币之间的汇率差，来减少日元对美元升值所受的损失。由于人民币与美元挂钩，当美元对日元贬值时，人民币对日元也相应贬值。日元在中国境内兑换人民币的数量便相应增多。现在北京和上海最贵的房地产，比东京和大阪等大都市还便宜。所以，用日元兑换更多的人民币，购买中国沿海城市的房地产，相对日本房产价格更合算，这样就可以获得日元升值带来的好处。他们想等到将来人民币升值时，日本投资人再将手中中国沿海城市的房产卖掉，不但可获得人民币升值的好处，还可以获得房地产涨价的好处。

　　尽管日本金融大爆炸式的改革没有取得成功，但是，日本大企业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它们正在利用日元升值带来的投资竞争力，用海外投资获得一定的弥补，有些还获得了可观利润，包括在中国的投资。

　　今天，日本政府依然在实行类似美国那样的金融市场自由化模式，在日元升值时，日本政府也不干预，任其自由浮动。日本政府采取不干预政策，有两个原因：一是政府继续市场化金融政策，让日本的金融市场通过竞争起死回生，获得国际竞争力；二是日本政府现在可能没有足够的钱来干预金融市场。

　　现在，日本市场已冷静下来，金融大爆炸改革运动已过去，日本人开始反省过去，日本金融市场没有欧洲和美国的国际优势，又被金融大爆炸式的改革抛弃了原来的本土优势，怎能不使日本的金融改革失败呢？

　　前不久，我在北京见到日本前首相桥本龙太郎先生。我对这位前首相说：“您比以前从电视中看到的样子胖了些”，桥本先生半开玩笑地说：“现在吃得多了，活动少了。”日本金融大爆炸式的改革失败了，但桥本先生依然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勇者。

　　面对前首相，思考着日本金融大爆炸，对于正在进行中的中国金融改革，该有何启示呢？